午夜的街道,街灯、穿梭的汽车,和雾气笼罩的街道,这是11月底的一天,她又是最晚离开公司的那一个。
风很大,北方冬天的大风,直接透过围脖灌到脖子里,她觉得冷,但更觉得无聊,于是从包里掏出一根香烟,背过脸,点燃了。这时候,背后有个声音喊她:“Mary,真的是你啊!”
Mary回过头,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顶着昏黄的路灯走过来。等看清来人,她手里夹着的香烟,无声地掉落在地,心头莫名地疼了一下,悄悄地用高跟鞋尖,去踩扁了它,“哦,是你啊。”
夏雨穿着一款灰色长大衣,脖子里围着一条灰白相间的长围巾,多年不见,他依然五官俊朗,只是更加成熟了。夏雨走到Mary面前,端详了一会儿说:“你瘦了。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Mary苦笑了一下,“因为刚下班呀。”其实,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喊“我无家可归”。
夏雨轻声说,“天气冷,到我的车上去说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Mary看了看远处那辆夜色里的白色奥迪,轻声说,“还是......就这样走走吧。”
两个人沿着街道向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冷风吹过来,吹起Mary的长发翻飞,也吹得她褐色的修身长风衣,似乎在风里舞蹈。
Mary冻得有些发抖,夏雨的眼神忽明忽灭地看着她,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围巾,去给她披上。Mary真的冷,没有反抗,任他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黑白格子的呢料长围巾,带着夏雨的热气,也带着淡淡的男人气息,让她觉得温暖又感动。
Mary不敢再去看身边这个男人的眼睛,她的脑海里记忆翻飞着:八年前,24岁的Mary刚刚研究生毕业,在这个偌大城市的外企里,做着一名兢兢业业的小职员。夏雨曾经是同事,热烈地追求过她,看她的眼神里都是小心翼翼、无限神往。
不是没有动心。想到自己不过是小县城来的打工一族,夏雨良好的家庭条件,让她心生自卑,加上妈妈诉说的种种富家子弟玩弄女性、始乱终弃的例子,她终于狠心,佯装不知夏雨的心事,很快地和另一名相亲的同乡定下婚事。
成婚后,Mary辞了职,和丈夫共同打拼,白手起家,也算是风调雨顺,渐渐地买车买房,在这个城市里扎根。
然而生孩子后,两人性格不同的弊端,更是显山露水了。Mary浪漫多情,丈夫冷冷淡淡。丈夫一言不合就会暴跳如雷,两人常常无法正常沟通。有一次吵架,竟然醉醺醺地直言他只是为了年龄大才结婚,找一个妻子顾家罢了。
一个没有爱情、没有温度的家,让人身心俱疲,痛苦不堪。后来得知丈夫还惦记着心爱的前女友,并且在外面沾花惹草。她更加伤心,甚至一度抑郁,常常在夜里一个人流泪,默默地看着天亮。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Mary一度要依靠安眠药催睡。就是在那些夜里,她学会了抽烟,用吐出的一个个烟圈,来麻醉一个人的寂寞。丈夫说她是好日子过多了,女人有钱用就好,不该管的不要管。
Mary在一次次的绝望里,终于看开了,她要离开那个无视她的人,不能一辈子毁在无趣、痛苦的婚姻里。她首先想到要在经济上自立,于是不顾丈夫的反对,把孩子托付给父母后,重新开始工作。
每当同事们期待着下班,她却想着加班。她喜欢加班,经常最后一个离开公司。不想回家,因为家不成家,空空落落地让人难受。丈夫在外面鬼混,不知何时回去,即便回去也是醉醺醺地,一副“爷是天下第一”的做派,让她厌恶至极。两个人早就分房而居,互不相涉......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夏雨的问话,把Mary拉回现实,多少年了,没有人问过她这句话。她低头避开那双关切的眼神,没有回答,却已经止不住心酸地掉下泪来。夏雨伸手想去帮她擦泪,忽觉不妥,从衣兜里掏出纸巾递过来。Mary接过纸巾,捂住脸庞,蹲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压抑地抽泣起来,哭得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地。
夏雨心疼地伸出手臂,Mary没有挣扎,在这样寒冷天气的夜里,能有一副温暖的胸膛,可以偎依,可以取暖,这是她多么渴望的啊。哭了一会儿,Mary感觉心情舒缓了很多,她不好意思地抬头站起身,抚了抚夏雨被她的泪水打湿了一个小水印的衣服,夏雨爱怜地看着她说:“没事的。看你冷得直哆嗦,咱们去车里说话吧。”
两个人并肩往回走,都有点不好意思,大风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寒冷了,空气里充满温情的味道。Mary问:“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一定也结婚、有孩子了吧?”夏雨挠了挠头说:“离了,人家嫌我慢脾气。”走到车前,夏雨打开车门,Mary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成年人的世界里,她当然懂得上车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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