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庆祥三年的冬天吧,我被一个赌鬼带回家里。那天他喝多了,趴在雪地里吐,又哭又笑的。然后看到了我,那时候我冷的缩在角落,像一只猫。他从怀里掏了个铜板放碗里,走出去两步,又回来。问我,肯不肯做他儿子,他说不知道为啥,看到我就投缘。他娘的,喝那么多酒,看头母猪都投缘。”
李羽琦笑了笑,眼前出现了他父亲的样子。头上耷拉着几根稀疏的头发,一口黄牙,说起话来有些漏风。
“我爹只要一有闲钱就去隔了一条街的喜乐场去赌,经常几天不见人影。但脖子里挂着的一块玉观音从来没少过。他就算当了门板去赌也不去打这玉观音的注意。连我都不准摸,怕我碰坏了。他说那是家里传下来的,老值钱了。
我问他说,这块玉能买多少只烧鸡?
他算了算,咧着大黄牙狠狠说道:‘怎么说也能吃个十年八年的。’”
“这个赌鬼赢了钱啊,就会带只菜大娘的烧鸡回来,他知道我好这口。输了钱,他就带一块明显被他咬了一口的烧饼回来。每次问他他都讪笑,说:‘吃了,嘿,山珍海味。’他娘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成语。这一说就说了八年。”
“等我长大了些啊,我爹就拎着我的耳朵去了街上唯一一个秀才的家里。他一边从怀里把钱全部倒在桌上,一边谄媚地笑,还从身后掏出一条猪腿来。把那秀才都看傻了。他说:‘这小子从小我就看着像个读书人,先生您给教教?’
我爹很少喝酒,那天先生同意收下我的时候,他喝醉了。拉着我的手念叨了一个晚上,可就是他娘的听不清在说啥。等他睡着的时候,鸡都叫了两轮。但是他最后那句话我听到了,‘小子…好好读书,这样以后才不会走我的路啊。’
我把家里唯一的被子给他盖上。”
李羽琦揉了下黑布下的眼睛。
“我这人,根本就不是块读书的料,那天我在家念论语,可是我实际念的是水浒。本来想着我爹文盲也就听个响,可哪成想一个大耳刮子就下来了!
‘小兔崽子!这论语里还他娘的有绿林好汉?’
我当时也急了,跟我爹喊,‘读书能挣几个钱!我要去学武功!我要做腰缠万贯的大侠!爹你就可以天天吃烧鸡,天天去喜乐场!’
然后我就被吊在房梁上被抽了半小时,然后他狠狠把门一摔就出去了。这是我爹唯一一次打我。
那个晚上他没回来。乌鸦吵了一宿。
又去赌了?
清早我下了床,准备去看看米缸里的米还够不够做一碗粥的时候,这个赌鬼把门撞开了。
双眼处两个血淋淋的窟窿,血流得连棉衣都兜不住,在地上滴了一路。
他一把拉住我的领子,甩手就是一巴掌。
‘给老子滚!滚得越远越好!’
我愣着没动,第一次想去抱住他。
我爹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我从没想过他的力气会这么大,直接把我踢出门外。我挣扎着要起来,又被他一脚踩在地上,吐了口唾沫。
这时候我看到屋顶上不知何时站了一排戴着面具的人。
‘逃。’
赌鬼咬牙漏出一个字,他的玉观音滚到我手边。背微微弓着,将我隐隐挡在身后。”
南雁已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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