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孝道――我的北京生活随笔（十）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寸晖！这是一首我们耳熟能详的诗。想起母亲，老刘也是很幸福。儿提时代母亲为他们操劳一辈子。七个儿女，如今各有家庭，而老刘现在已经65岁了，老母亲95了，还在。

这是今天我们去密云不老屯送货的时候见到的老刘，老刘给我们讲的一段话。我们本来不是给他们家送货的。因为我们去找我们要找的客户家老高家，却怎么也找不着，他听见我们在打电话，说的话对方似乎听不懂，然后被热情的老刘听见了，跟我们说，“电话交给我，我来帮你打。”然后他帮我们打通了客户老高的电话，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亲戚。他说等帮老高家弄完了柜子也来帮他家量一下尺寸吧。所以我们就认识了老刘家。

刚刚我跨进他家的大门，新盖的房子，院子里还没有收拾好，我四处张望了一下。天啦，院子的西厢房门口摆了一口大棺材。

老刘亲自为老母亲预备的寿材

老刘的右腿有点瘸。见我们进去了赶紧热情的打招呼。递了根香烟给我老公，然后招呼我们进去坐坐。哎，我们心里有事哪有心思在那跟他聊天？但是出于礼貌既然来了就听他说吧。更何况他说要做柜子的呢。他先把我们带到他的卧室。

一张简陋的床，很凌乱的桌子，他要我打开手机帮他打个电话。他说那手机号是他自己的，他的手机找不着了，他号码还记得挺熟的，原来手机拉在被子里了。接着他把笔，本子，茶杯什么的，递给我，好像递给一个熟人似的。他说，“这些帮我带到密云去。还有几箱黄土坎贡梨也带走。”我说，“这样不行，你得把自己的东西装在一个包包里，然后你趁我们的车一起走”，趁他要给我们倒水的时候我问他，“你这个寿材是给谁做的？”（我看他腿不好，思维有点乱，我心里想，这不会他为自己预备的吧。）

他告诉我那是他亲自给他的母亲预备的，母亲如今95岁了，已经不能自理了。可他自己干了一辈子的木工，油漆工，为别人家干了很多很多的活，到头来自己的老母亲的寿材还没预备好。所以就放下自己手上一切的活，赶紧回来预备。可是房子盖好了儿子还要结婚，总得把家里的家具什么的预备齐了吧！所以打算跟我们去一趟家具城的。

我们以为是真的。就带他上了车跟我们一起走。跟我们一起走的还有那个客户他的亲戚老高。他也已经70多了，同样也有一个老母亲。他说他自己一辈子没老婆，没有孩子。如今老母亲在大姐家，可是大姐家里的人都得上班，除了他自己闲着。我心里想一个大男人怎么去照顾一个不能自理的妈妈呀？

我和我的客户老高是坐在车厢里的，我顺便问了问老刘的情况。这才知道原来老刘原来住过精神病院，后来身体好了就干自己的油漆活。这段时间他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再加上听到母亲的情况，所以他的老毛病就犯了，自己平常干的活也干不了了。他自己心里觉得还有一个大事没做，那就是他没干完母亲的寿材。这是他自己亲手做的，甚至连油漆都还刚刚开始。他说如果交给别人做他是不会放心的。因为他会把每个角落每个地方都弄的平平的，这样母亲睡在里面才会舒服！

我的客户老高说这件事情显得很平静，但是我心里却像大海在翻腾，一个自己已经65岁的人，儿子都还没有结婚，自己又在犯病，却心里想的全是母亲。只是我看他自己心里忙忙叨叨，手足无措，真的很让人心疼。老刘自己说的，他这个当儿子的却不能好好去照顾母亲，母亲依稀还认识他，叫他的名字。他说他现在不能在她那逗留，因为他还没帮妈妈把她的寿材做完。这要是万一老太太不行啦，那可怎么办呀？

客户老高和我坐在车厢里，聊到老刘他也是一个劲的叹气。这人哪，自己吃了一辈子苦，干了一辈子的手艺活，如果到头来连自己母亲的寿材都做不好，他心里会愧疚的。我默然不作声，听客户在车厢里和我磨叨。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图，一个瘸了腿的儿子和一个踉跄走路的母亲。一个身体不好的儿子抱着一个快要离去的老母亲……一个自己精神都不清晰却要去为母亲做的寿材的那个场面……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图片采自朋友圈

就这样我和客户老高在车厢里聊了很多，还有我客户老高自己的老母亲还在家里等他回去给她做饭，换衣，一个头发已经白了的儿子为一个九十五岁瘫疾在床需要儿子照顾的母亲。我觉得我心里隐隐有点痛。

都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依稀觉得这份孝道有点沉重。

车子还没有到密云家具城就停下了。老公说老刘在中途打电话给了一个老朋友，让他把自己带着这些梨带回去送给他的外甥侄子。后来，老刘上了他老朋友的车就走了。至于是否买家具，我们已无心过问。我心里不禁感叹，老刘他自己如今都这样了，心里还在惦记着别人。尤其更加放心不下的是老母亲。儿子的婚事在即，又有很多的事要去张罗。老刘啊老刘你如何承受得住？

把老刘送走，没多久我们又停车把我们的客户老高下车。老高说，“谢谢你们了，这样我回来给老母亲做饭还来得及……”我们都没说话就摇了摇头，然后跟他摆摆手。看着他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他老母亲的笑脸……

回家的路上，老公跟我说今天我们送货，这都做的什么事儿啊？他说但愿老刘能够赶紧的办完事，回去帮她妈妈把寿材做好，但愿我们的客户老高还来得及给老母亲喂饭，洗衣。

我心里则想了许多。这份沉重的孝道。我常常是为失去双亲而伤悲，却从没想到过，原来老人还在，自己却无力去尽孝，那才是一份沉重的伤悲。

沉重的孝道――我的北京生活随笔（十）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伤心的。

亲在而子不能尽力尽孝，是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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