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早起的云雀在那半明半暗的云空高啭着歌喉,太阳照耀着核桃树顶,这些树在秋天的新鲜的气息下,已经渐渐发黄了。露珠,沿着蒲公英和三叶草的梦境滚落,溅起一片片透明的阳光。年近古稀的吕四斤在地里已经干了三个小时。五十年如一日,他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干活。此刻他身披薄雾,脚踩露珠,走出核桃园,凝望着对面的沟壑,乌黑精瘦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山腰里新盖的房顶上升起了缕缕炊烟,他的婆娘开始做饭了。九亩核桃加上县扶贫办帮着栽的七亩杏树是他的摇钱树,还有后坡十几亩药材,他一共种了三十亩地。立秋处暑打核桃,收获的季节,喜悦弥漫在心头:这片土地浸透了他的汗水和心血,耗尽了他大半辈子的精力,也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喜悦和富裕。鼓起来的荷包不仅让他老俩口吃穿不愁,住上新房。还可以让小孙女高高兴兴地走进大学。老吕家的穷根彻底要拔了。
一、命运多舛
公元一九五 一 年 ,一个寂静的夜晚,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划破了地处稷王山五龙村 的夜空,一个瘦小的生命出生了。他,就是后来的吕四斤。
吕四斤是跑着来到这个世界的,所以大家都叫他“勤勤人”。他娘怀着他七个月的时候,上山割草。体重50斤的她,一天挑了三担草,回来就肚子疼,生下的孩子只有四斤重。那个时候没有保温箱,不兴往医院送,就在家里撞大运。这个早产儿虽然弱小,仍然坚强地活了下来,但也注定命运多舛。因为过去医疗条件不好,在他之前的一个孩子早早夭折,为了好养活,父母就给他起名“吕四斤”。
吕四斤长得身小力薄,父母怕他干不了活,完小毕业后他就到识字班当了教员。不挣钱,只记工分。“工分教员”一干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的教员十分清贫,但让他比别人多接触了一些文化知识。让他养成了凡事爱动脑子的习惯:练就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培养了他领导别人的能力。他成了村子里少有的能写会算的人。抽空他照着书本学习了木工。知识的沉淀奠定了他人生的基础。所以一单干他就被选为队长。而这个几百口人的小山村仅有两个生产队。
1981年,中国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土地承包到户。生产队的农具和牲口也分给了个人。而立之年的吕四斤满怀壮志要大干一场。那时候他已经结婚生子,加上父母兄弟,一家子人七八口要养活。他分了一头牛两张犁,开始了创业的旅程。
命运给了他当头一棒。他是个秀才,从没喂养过牛,也没有种地的经验。他的牛越养越瘦,两个月后的一天,牛卧在地里拉不起来。夕阳西下,他在山洼洼里抱着牛痛哭。没有了牛怎么种地?吕四斤筹钱买了一头驴,重新来过。可是驴子买回来十几天莫名其妙地也死了。吕四斤是个倔强的人,从不服输。他这次不买牛也不买驴,他买了马。没想到的是几个月以后马也死了。这事情有点邪门。事不过三,他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四处学习喂养牲口的经验办法。借了钱再次买了一头牛。两个月后牛再次死了。半年之内死了六头牲口,吕四斤有点绝望了。为了买牲口种地,全家人举债过日子。他老婆跑去算卦,算卦的说他命不好。起初他不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吕四斤认命了。
这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年景,芒种时分,麦子泛黄,枣花飘香。眼看着就要开镰了。吕四斤的老婆也快生孩子了。哪知道产后贫血严重,只有送到县医院治疗。吕四斤白天割麦子,用小平车把麦子拉回去。(因为他喂养的牲口都死了,只能靠人拉)晚上骑着自行车到十里开外的县城服侍老婆。没有亲戚朋友可以帮他,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十几天。就这样不分白天黑夜地干。吕四斤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根本停不下来,他被生活的鞭子抽打着,忘了自己也是个人,也需要休息,他把自己当成了干活的机器。是啊,男人在生他养他的土地上只有汗流浃背,终生劳苦才能糊口。吕四斤所能依靠的只有勤苦,俗话说:命薄一张纸,勤勤饿不死。
二、艰苦创业
吕四斤虽然命运不济,但他从未向命运低头。有条件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就在吕四斤死了六头牲口以后,一次他去开会,万荣县政府号召养大黄牛。他觉得机会来了,就从银行贷款一千元买了一头优质母牛回来。这头牛还不会干活,吕四斤天天拉着牛出去调教,吃在牛圈,睡在牛圈,和牛形影不离。也许是时来运转,也许是苦尽甘来。一年后圈里多了一头牛犊子。这母牛还真的争气。一年一个母牛犊,吕四斤的这头牛在家里养了十来年,帮他家犁了二十年地。生了七八个母牛犊,一头小牛卖五六百。光牛犊子卖了小一万。
吕四斤还清了所有的欠款,家里粮满仓,油满缸,圈里拴着牛和羊。吕四斤开始扬眉吐气,逢人就夸改革开放政策好。
富裕起来的农民所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盖房子。吕四斤头脑灵活,手脚麻利。早年自学了木工,谁家盖房子他都主动帮忙。山里民风淳朴,人情好。谁家盖房只要招呼一声,大家都去帮忙。从来不提工钱。这些人里有人有木工,瓦工,土工,吕四斤是大工头,领班的。时间长了,逐渐组织了一个施工队,专门给人盖房子。吕四斤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大工”,一天挣八元。那时候一个农村教师一个月70元。吕四斤日子过得芝麻开花节节高,也算是个能干人了。
就在吕四斤的事业风生水起之时,命运之神再次捉弄了他。1993年,他的老婆在地里干活时突发脑溢血,当场昏倒了。医院住不起,他就请了一位当医生的亲戚,来家里看病输液。躺在炕上的老婆一直昏迷不醒,吕四斤悔青了肠子,不该让老婆一人在地里干活。本来她身体就不好,贫血,劳累过度,农活多,一个人赶不过来,又不想耽误丈夫挣钱,透支的身体终于倒下了。19岁的儿子正在外地读书,女儿还小。吕四斤只有暂时停下工程队的活在家照顾老婆。盼望着她清醒过来,很快康复。二十天后她终于醒了,谢天谢地。然而她全身无力,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两年时间,吕四斤一直悉心照顾妻子,每天早上四点起床上地里干两个钟头。六点钟回家做饭,帮妻子穿衣服,洗漱,一日三餐把饭菜送到床头让她吃。对于妻子来说,吕四斤就是她的全部依靠。
疾病和贫穷像一对孪生兄弟,如影随形。两年来,吕四斤的妻子卧床不起。看病吃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这个家庭再次陷入贫穷。
三、天道酬勤
贫穷带给人的不仅仅是痛苦,疾病,尊严的丧失。有时候没钱看病,甚至要失去亲人的性命。人穷不要紧,重要的是一个人对待贫穷的态度。吕四斤在贫穷面前自立自强,勤劳苦干,从不向贫困屈服,在党的领导下,积极主动脱贫。
吕四斤所在的五龙村位于稷王山半山腰,是一个地理位置偏僻的贫困村。三面环沟,地块狭小。有利于种植树木,生长药材。这一年,县国土局对接扶贫这个村。他们依据村民的实际情况从省里买来了优质杏树苗,免费发给精准扶贫户。吕四斤承包了七亩地全部种上杏树。后来又种了九亩核桃。勤能补拙,他每天早出晚归,在地里忙个不停,辛勤培育他的七亩杏树。拔草、施肥、浇灌、修剪、打药……三年之后一片杏林在山间开花结果。起步早的吕四斤除了忙活自家的地,也热心给一个居民组的提供科学管理技术的咨询服务。如今他们村的黄杏销量很好,一年要发十几个半挂。他家的杏也有一万多元收入。
地里的柴胡已经长了两年,明年春天将会有一大笔收入。如今他一个人种三十亩地倒也不愁。到时候村里的农机合作社就会派车来帮他收获。他只管按着季节投资安排农活就行了。他经常说:“我们不努力脱贫,对不住国家的关心。”
六十多岁的他还是村里红白理事会的理事。谁家有事都要请他帮忙记账、筹划、安排人事。他也从不推辞,总是说:“谁家经常过事呢!有事你说一声。”
吕四斤的儿子是付村长,这几年一直带领着一些贫困户在包头打工,这些人大多是没有一技之长的老实村民。家里所有的事都是吕四斤在打理。喜报刚刚发给儿子小两口,今年十九岁的孙女考上了心仪的大学,九月份就要成为一名大学生了。按照吕四斤的计划,他是想让孙女读一个医学专业,因为他经历了山区群众看病难,总想着自个家有人会看病多好啊,看病不求人。如今老婆的冠心病也有医保免费治疗了。他就没有强求孩子。还是让孩子自己选择吧。
吕四斤做梦都没想到他的后代有一天会走出大山,走进城市,走进新时代。他也没想过种地不纳粮,挣钱不用忙,说话不见面,政府管盖房。
六十年来他所坚持的不过是“人穷志不穷”。是啊,每个人无论走到世界的哪个角落里,无论贫穷与富裕,心中永远坚定一个远大理想——志气。人再穷,也不能穷志气。我们相信这种志气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五彩斑斓。会让我们的生活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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