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文/唐妈
黎丘入定完醒来的时候，师父已经靠在榻上睡着了。
清远侧躺在榻上，墨色的衣袂铺满了小榻，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一半脸，黎丘忽然发现师父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挺平易近人的，有点，孩子气。
黎丘这么一想，就觉得师父和自己几乎是同龄人了。入定的时候他悟出了一点小法术的诀窍，这会儿艺高人胆大地准备在师父身上卖弄一番。
以前在狐狸洞的时候，黎丘和隔壁二狗子经常狼狈为奸，把狐狸洞周遭的一帮狐狸山鸡什么地祸害地鸡飞狗跳，什么在人家门上挂桶水啦，把人家藏好的冬粮翻得乱七八糟啦，甚至还偷过山鸡的蛋，放在肚子下面妄想孵出来小山鸡。黎丘，二狗子，就是狐狸洞的噩梦。不过那会儿黎丘可不懂法术，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上蹿下跳，好不容易。
看着师父沉睡中的脸和披散在脸上的头发，黎丘坏心眼开始咕嘟咕嘟沸腾了。
给师父编个麻花辫吧？想到师父一张冰冷的脸，梳着两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黎丘差点乐出声。
他轻轻掐了个诀，清远垂在一侧的头发就慢慢地动了起来，似乎有一只手正细细地为他梳着头。奈何黎丘这个法术是需要由实践经验做根基的，凭空想象没有，而他之前真没干过这么有难度的手工活儿，很快就累的满头大汗，可是师父的头发连一半儿都没辫好。反而一着急使得劲儿大了，黎丘惊恐地看着师父皱了一下眉，睁开了眼睛。
清远眼神清明，似乎他刚刚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黎丘，你在做什么？”
黎丘抖了一下，狐狸尾巴迅速地摇了摇。
“师父，我，我看你睡着了头发落下来遮着脸难受，想帮你扎起来。”
清远缓缓地从榻上站起来，走到池边，看向了水中。
池中的男人面无表情，一半的头发被扎成了七扭八扭的形状，另一边依旧那么散在身侧，乍一看去，跟个形容狼狈的落魄书生，还是疯的。
清远抬手想把那辫的乱七八糟的头发解开，却发现上面使了法术，需施法之人才能解。他扭头淡淡地看着黎丘。
黎丘立刻跳了起来：“师父师父，我这就撤了法术，撤了。”
谁知道一着急刚学会的小法术忘了个精光，清远的头发被越束越紧，头皮都疼了。黎丘看着师父皱起来的眉，愈发着急了。
“罢了，就先这样吧。你晚饭就别吃了，好好修炼，多会儿想起来破解之法了，多会儿再吃好了。”
“师父……”
黎丘可怜巴巴地看着清远，不能吃晚饭？竟然不能吃晚饭？师父你杀了我吧。
清远撩起衣裾坐回了榻上，盯着乱糟糟的头发想了想，变出了一顶斗笠盖在了头上。
“还有，从明天起，你帮师父束发，在化成人形前准你使用法术。”
黎丘泄了气般趴到了地上，感觉自己以后的日子真真不好过了。
黎丘盯着池水发了两个时辰的呆，终于想起了法术的前因后果。
清远把斗笠挂在亭子里，弯腰把黎丘抱在了怀里。
“好了，吃饭去吧。记得明早帮为师梳头束发。”
斗转星移，黎丘束发的手艺越来越好，每天看着师父的头发在自己的指挥下翻飞，变幻出一个清爽的样子，十分有成就感。
“师父，等我修出了人形，我一定要亲手帮你束一次发。”
清远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黎丘这小狐狸悟性不错，修为提高的不慢，性子又欢脱，很是招人喜欢。但是清远却不愿去与黎丘太过亲厚。他那日闲来无事演算了黎丘的命盘，竟然看不出来，只能看到缭绕的黑气，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这孩子前路怕是不好走，能不能修来人形都不好说，毕竟自古修出人形的妖并不多，若是花了太多心思，怕是割舍的那天，自己会不舍吧。
黎丘可不知道师父的心思，只是一门心思想要修炼好，然后去吃蟠桃看仙子。
这天早上起来，黎丘跑去师父房间，却发现师父已经自己束了发，袍子似乎也换了一件，墨色带着暗暗的金线，竟有几分华贵显现出来。
“师父，你衣服真好看。”
清远看了黎丘一眼，还是白白的一团，除了比刚来的时候腰身粗了些，倒是没什么变化。
“走吧，我带你回天庭。”
蟠桃会凭帖子参加，过了南天门，就出现了一片桃林，接着硕大的果子，娇艳欲滴。黎丘收了收口水，问道：“师父，蟠桃园离南天门这么近吗？”
清远摇了摇头：“这个只是幻想而已。这便是我跟你说过的阵法，通过方可看到真正的蟠桃园。”
“阵法？考什么？”
“考心。”
“考心？”
“桃林幻境会映射出你内心最喜欢和最恐惧的东西，你能经得住诱惑，熬得过恐惧，就算是过关了。”清远淡淡地解释道。
“那还要修为做什么？”
“没有修为的人连桃林幻境的位置都看不到，你说要修为是做什么的？”
黎丘吐了吐舌头，神仙真是做的时间长了没事干了，整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师父，你会和我一起吧？”
“嗯，不过幻境之中，你只能看到自己和自己心中所想，你即使跟着我也是看不到我的。”
黎丘还想再问什么，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乐声。
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仙人出现在了半空中，嘴里吹着一支竹笛，那悠扬的音乐正是他发出的。
白衣人由远至近，等到了众人面前时，曲子正好结束。
白衣人轻轻一抬手：“诸位，还是老规矩，让小仙来裁判，各位请吧。”
说罢做了个请的动作。众人鱼贯走入了桃林，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黎丘被师父抱在怀里，紧紧地抓着师父的衣角，脚有点软。
这是他第一次在外使用修为和法术，有点害怕。
当清远的脚步迈入桃林环境的那一刻，周围忽然升起了浓重的雾气，雾气跟水一般，向四周荡去，留下了一圈圈波纹。
黎丘张嘴喊了一声“师父”，却惊恐地发现，师父不见了！一眼望不到边的雾气，只有自己一个人。
对，是人，是化了人形的黎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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