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经常听大人们讲鬼故事。我左思右想,所谓的鬼长什么样呢?久而久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那天晚上。
大概是上初中时,有天深夜独自回家。小区的路灯是长年失修的昏黄灯光。我穿过一个又一个的灯芒圆柱,脑子里充沛各种听来的奇闻怪事。觉得窒息又害怕,一下子,鬼的面容在我脑海里闪过。
他是个犹豫的男孩。
三四年后,他的脸越发频繁的在我意识中出现。我冥想、发呆、睡觉、和朋友聚会。无时无刻他都毫无前兆的在我身边出现。
今年我19岁,昨天送别朋友,在酒店里跟她们提起这件事。我在屋里来回徘徊,对她们说“好久了,我脑海里老是出现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他的五官越来越清晰,但刻意想的时候又想不起来。我不认识他,但很清楚他的为人。这是什么?”
朋友打趣道:“说不定是你前世的恋人,或是今后的真命天子哦。”
听闻,我即刻否定她的说法。因为我明白他和之间的羁绊。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有关于爱情、友情、抑或亲情的悲喜。反而是对世界的出离和否认。
我说“他老是悲伤的看着我。”
是的,悲伤。如果有什么成语能够将此代替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的把悲伤换掉。除此之外,他想离开世界的的决心穿透我的意识。每当深夜,当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时,脑海里就会闪过他的画面——他想杀死自己。
我看见他热泪盈眶地看着我,看见他站在昏暗的角落,抬着头一言不发。看见他跪在地上,企图用胶布闷死自己。
我称他为幻。毕竟在没遇到他真人之前,可能这位男生是我幻想出来的。
那晚和朋友诉说了我的想法。她看着我,毫不犹豫地说了句“你知道吗?你有点抑郁症。”
抑郁症。于我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它矫情、做作。如果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会给予怜悯,而不赋予偏见和歧视。但发生在我身上的话,倒不如说是我生而为人的第一大灾难。
生而为人,生而为人。我对这四个字反复咀嚼,到底什么是人?人的意义又要哪?是出生和死亡的代表吗?我们从母亲的身体里出来。接着慢慢长大,读书、工作、结婚、生子、衰老、然后死亡。
这样的程序令我痛苦不已。就如我站在高处凝望这茫茫世间,人呐,日复日一日的醒来,不管是学生还是上班族,都是在早晨醒来,再聚集在某栋楼里做事,然后再按照特定的时间回家,再一起聚集在餐桌上吃饭。反复循环,直到亲眼见证长辈们一个个去世,然后衰老,轮到自己去世。
幻也是这么想的吧?那个陪伴我多年的男生。他常含泪水,皱着眉看着我。却他从来没有向我伸出手跟我说一句“我们走吧”。
“我以后不结婚。”
“我想成为作家。”
“妈妈去世后我就跟着去死。”
“无所谓自己幸不幸福了。但幸福这件事已经在我身边发生。发生在我的朋友身上。我见证过,既不保持质疑,也不抱有希望。”
“我信佛教。可是它一直强调生死。你知道…我对死这回事极其敏感,”
“我根本不想努力。可是一想到妈妈就好心痛。恨不得马上找份工作。有天夜里我想到如果在人间我都不能赚钱养家,今后到了阴间还要靠他们养吗?”
“可是可是,人生只有一次,你只有一次机会做你妈妈的女儿,你不能让她失望啊!”
“我知道啊!可是一想到今后有这么长的路要走,我就觉得身心疲惫。我不想和人打交道,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我害怕世人,害怕某个人当着众人的面吩咐我做事,我害怕出丑。”
“既然如此,那就当作家吧。”
你听到了吗?这位姓幻的同学。我的内心深处让我继续当个作家,前几天我看到一句话——“文学的灵魂是自己的灵魂”
我要为自己发声,尽管自己的作品不那么畅销,也也没有人读。我要将我和你的所想写成文字,记录贯穿身体的真诚时刻。
我想来点思诺思,因为睡前我总是乱想。
你到底是谁?和我一样拥有出离心的幻先生。你想杀死我,你想带走我。这我知道。太宰治说世间是人的复数。这是对的,每每走在街上,尽管眼前是活生生的众人,可在我眼里都是死物。如快进的电影在我眼前穿梭。身体如沉入大海,难受,窒息。耳边是海水贯穿体内的隆隆声,我需要蹲下身来喘气。
几十年后,妈妈去世。我脱掉丝袜,找根悬梁让自己往生。幻仍旧看着我,冷漠间,常含泪水。
他告诉我,自杀是一种美学。
出离,出离世界,就是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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