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让小三来得更猛烈些吧
认识你自身的黑暗，是处理他人黑暗的最佳方法。
——荣格
自从在步行街撞破钱谦劈腿，灵珊每次跟肖妍单独在一起就会更加不自在，仿佛对不起肖妍那个人不是钱谦，而是她林灵珊。她几次看到肖妍开开心心地坐着那辆宝马去钱谦家，她就觉得她有责任告诉肖妍钱谦的真面目，但每次话到嘴边也就会同时想起苏婕的训示，灵珊揣着这个秘密仿佛元宵节吞多了汤圆消化不良。
这天，苏婕又跑路回去看高昊了，苏每次看到儿子的一点点小陋习就恨得牙痒，不见吧，又想得失魂落魄，一副爱恨交加的怨妇样，完全不是那个灵珊熟悉的四两拨千斤的大姐。灵珊想，卤水斩豆腐，一物降一物，小昊子就是苏婕的软肋，而邱子亮就是上天专门派来收服她的那个人，完全不消对方动手，只消一个眼神，闹海哪吒就会变成善财童子。在这个寝室里，春秀最憨厚实诚，是汪清澈的春水波澜不起地忙于课业与家教，但从反面看也可以说是城府最深的一个，因为她把自己的软肋藏匿得太好了。肖妍呢？她的软肋是谁，钱谦吗？
灵珊想到这儿偷偷看了一眼把两只脚搭在桌子上，边挖鼻屎边翻书页的肖妍。肖妍个高，身形修美，是S大礼仪队的，专门受过站立行走举止训练。要是有外人在场，她从地上拿个暖壶也一定要先慢慢地蹲下，屁股翘起来，一定是要翘而不是撅的，这两者间有个很微妙的分寸，肖妍拿捏得轻车熟路。然后才可以伸出手优雅地去握暖壶的手柄。但她每当回到211这个小天地，活脱脱变了一个人，最喜欢挖鼻孔抠脚丫，还喜欢用化妆油彩把脸涂成恐怖片中的厉鬼模样吓唬她们。灵珊其实更喜欢肖妍现在这个样子，一副烟火家常的自在相。
“灵珊，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大家闺秀啊，不过，就你那小家碧玉的样吧，怎么偷看也是学不到俺的精髓的！”肖妍自从解开了跟令狐冲的心结，又得知灵珊爱的是别的专业的毛头小伙。令狐冲只不过是跟她当年一样是暗恋单恋，就转而喜欢上了灵珊，没事就跟她开开玩笑，还送了灵珊一瓶她同学从荷兰带回来的香水，很闺蜜地告诉灵珊她那同学每次回家再到荷兰，她父母都要给她装上一大包的避孕套，说荷兰那地特开放，都裸体日光浴呢。
肖妍把香水搁灵珊桌上，特意说道：“这香水贵着呢，外国人，体味都大，香水造得特好。”
灵珊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是应该谢谢肖妍的厚礼还是郑重申明自己并没有狐臭？
灵珊本来就是清汤挂面的学生样，连眉毛都不肯修的人，实在用不着这么昂贵的香水，就把它搁在书架上，那精致的小瓶子倒是很实用的装饰品。这个瓶子就像灵珊和肖妍的友情，贵而不惠，得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不留神就又是一地碎片。
现在灵珊听到肖妍的打趣，也转脸笑道：“这倒是真的，二姐，你好给咱们寝室的人开门礼仪课，让我们也跟着气质气质。”
肖妍得意地把眉毛一挑，刚要开口。电话吱吱地叫了起来，肖妍气道：“咱们学校就知道装穷，给学生宿舍装这样的破电话，铃声难听死了。”
灵珊摘下挂在墙上的电话，笑盈盈地开口道：“你好，找哪位？”
“让肖妍那个骚货接电话！”对方是个年轻的女孩子，这粗口却爆得像一记响亮耳光。
灵珊像烫手似的把听筒赶紧搁桌上，回过头来看着肖妍，肖妍问：“找谁的？”
灵珊指了指听筒，只说得出一个字：“你。”
肖妍快步走过来拿起听筒，大声叫道：“你哪位？找我什么事？”
接着就气愤地嚷道：“你是哪山来的猴子，还有脸说是钱谦的女朋友。我现在也不妨告诉你这个姘头，不要脸的，对，我才是他正牌女友，一毕业我们就会结婚的，你还是省省你的狐媚，留着奉献给稀罕你的臭男人吧。”
那边也连珠炮般地发射过来无数的粗口，肖妍听着听着，忽然脸上涌上一阵甜蜜的微笑，柔声道：“是啊，我是没你年轻没你妖，但你能让钱谦当着我的面说爱的就是你吗？不能吧？要是能也用不着你打这个电话了。这样吧，有胆量你就报上你的名字来，我敢说下一秒钟你就再也见不着你那钱哥了。处理你这样的下三滥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顶多也就是跟着他蹭两回吃喝吧，要想代替老娘，对，你还嫩着点！钱谦要不怎么姓钱呢，他家的钱多的是，不过，再多也轮不到你这个小妖精！”
灵珊看着肖妍甜蜜的微笑听着她娇柔地吐出这番话，毛发倒竖。
肖妍的笑越发荡漾，语气也越来越自如，像极了一个胜券在握从容淡定的不败将军。最后甚至还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轻笑道：“老娘这会还有别的事，没空陪你玩了。安啦！”肖妍扣上话筒，对着灵珊展颜一笑。
灵珊被吓得浑身瘫软，仿佛肖妍瞬间修炼成武林高手，用个媚笑也能杀人于无形。
肖妍走到自己桌前，拿起桌子上钱谦送她的那面镜子照了照，突然就啪地一扬手，镜子跌在地上，支离破碎。肖妍嚷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妖蛾子，都想找死了，来一只灭一只，来两只灭一对！”
她冲着灵珊说道：“这帮子有胸无脑的婊子，以为这是个什么时代？这个时代会点勾引男人上床的三脚猫功夫就能生存了？这年头就是小三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她拍了拍自己美丽的脑袋，总结道：“甭管什么事，还是得靠这个！”
灵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就是《纳尼亚传奇》中的那个孩子，推开衣橱的门，掉进了一个冰冻的世界，完全被这个世界的庞大给震慑住了。
“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比较大。”肖妍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号，脸上就盛开了一朵美丽的花，这次是真心的。她撒娇地脆声叫道：“钱叔叔，你怎么有空打电话了？你说你就在学校附近，要接我回家？不用这么麻烦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最爱吃阿姨烧的菜了。对了，叔叔，你上次说起古装本的《儒林外史》，我在南图帮你借到了，我一直背在书包里呢，这就给你拿去。”
放了电话，肖妍手忙脚乱地开始洗脸化妆，边忙活边对灵珊说：“灵珊，我的这些事你可不要乱说。钱谦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们家钱谦其实是个情痴呢。他读大学那会，喜欢上了外语系一个女生，那女生短跑可牛，是校运动会的百米纪录保持者。钱谦他们老在一堆训练，就喜欢上了。天天在人家宿舍楼下等着，为了那女的鞍前马后的，那女的浅薄得要命，竟然会有眼无珠，嫌钱谦穷，大四那年傍上了个做生意的福建人。钱谦在家里一躺就是十几天，不吃不喝的，钱叔叔气坏了，一气给钱谦买上了车，在鼓楼广场那边买了套房子，钱谦家有钱，说出来怕吓着你，钱谦他原来就是幼稚，不好意思跟那女的谈钱，巴巴在奉献自己的心，还不是被蹬了。他这才性情大变，像换了个人似的，多少狂蜂浪蝶一看他是富家子弟也就贴上来，赶都赶不走。钱谦也是小孩子心性，就知道逗她们玩，钱叔叔不知为这事生了多少气，钱叔叔身体不比在部队那会了，还指望着钱谦早点长大撑起他们家的产业呢。”
灵珊讷讷道：“二姐，那，那你就不担心钱谦被她们抢走了？”
肖妍向灵珊飞了一个眼风，娇笑道：“你二姐是谁，碰到我是她们撞到死神了。”说罢，收起眼风，突然正色道：“灵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喜欢过令狐冲，但他对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我何必再去鸡蛋碰石头，在令狐冲面前，我是挺怕的，怕告白，怕不告白，说穿了，每个人都这样，在你爱的人面前，都是胆小鬼。但我面对钱谦就不一样，一个人连失去都不怕了，就会神鬼无惧。”
这是肖妍首次在灵珊面前坦诚以告自己对令狐冲的感情，灵珊听了，心内翻江倒海，一时无话，肖妍也不在乎她的反应，只管捡些钱叔叔的趣事来讲。
肖妍边絮叨着边不时跑阳台向楼下张望她的钱叔叔来了没有。她化了一个很淡雅的妆容，刚化完就拎起包来说：“我还是到楼下等钱叔叔吧。他这人特好，常会在下面在楼下等，也不肯打电话催我。”说完就挎着小包飘然出门。
灵珊一个人在寝室看了会书，候到吃过晚饭，就忙不迭地打开电脑登上QQ.
邱子亮自从上次跟灵珊提出分手就将自己的网名更换成了“爱无能”。灵珊又气又心痛，嫌这网名刺眼更刺心，想让他重新换一个。但怕他借机又发表他那绝望主义者的爱情观，干脆自己给他改了个备注姓名。灵珊想了很久也没想出邱子亮最合适的网名，还是借用了他以前的“天涯独行”，心想独就独吧，总比这个“爱无能”要看着舒服一点点。
邱子亮并不在线，灵珊早就习惯了留言，直接敲过去一行字：“再过两天就是平安夜了，要不要出去玩玩？”
这时灵珊注意到令狐冲的小头像在闪，点开一看，是一行字：“再过两天就是平安夜了，要不要出去玩玩？”
两条信息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字未差。
灵珊呆呆地看着这两个对话框，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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