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要人命的三个字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泰戈尔《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邱子亮！”灵珊锐声叫道。同时迅捷地把自己的手从令狐冲的手里抽了出来。令狐冲的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光。这光明显又刺眼，灵珊在这个关键时刻却实在顾不上。她跳起来，跑过去拽住了邱子亮的胳膊，“你不是去火车站接你同学了吗？”
邱子亮把灵珊的手拽了下来，淡淡说道：“接回来了呗。你输完了？”
灵珊感受到了邱子亮的冷硬，再度去拉他的手，娇嗔道：“怎么了？你看人家的手都被扎青了。”
果然，邱子亮神色动了动，去看灵珊的手，“怎么，鼓针了？”
灵珊赶紧把手举到他眼前，夸张地说：“看看，人家都疼死了。”
邱子亮却没再看，他望向令狐冲，令狐冲已经在收拾书本，问：“灵珊，你的书是我带回去还是你自己带回去？”
灵珊望向邱子亮，邱子亮说：“我同学还在外面等我呢，你跟你师兄回去吧。”
令狐冲就把书摞起来，自己抱着，“灵珊，你还是先回宿舍躺一躺吧，盖好被子。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灵珊再度盯着邱子亮，他的脸色很平静。灵珊气得肺都要炸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邱子亮会说你跟你师兄回去这样的话，好像她真的跟令狐冲怎么样似的。自己生病了，邱子亮不关心也就罢了，还似乎是赶过来专程气她。
灵珊快步走到令狐冲跟前，抓起他的手道：“师兄，我们走。”
令狐冲冲着还站在门口的邱子亮点了点头，说：“那我们走了。”
邱子亮也微微点了下头。这是这两个男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在想象中应该四目交对，火光四溅，嫉妒的火焰直接喷出来灼痛对方才对。但邱子亮显得异常平静，令狐冲似乎也很冷静。这实在是过于冷场。
灵珊在入学没多久，就通过点点滴滴感受到了令狐冲的心意，但她还是依着自己的本性走到了邱子亮的身边。
多少个夜晚，她躺在床上，偶尔也会想像这两个人为了她决斗的场面。在想像中，令狐冲应该披一件黑色的斗篷屹立在某个山峰之巅，坚定、刚毅。而邱子亮就应该一身白衣，从容淡定地一步一个台阶地从山下踱步上来，潇洒飘逸。猎猎风中，令狐冲施展凌波微步飞身一跃站到了邱子亮的面前，抽出宝剑，寒光凛冽，白光一掠，荡剑、离剑、破剑、撩剑、落剑、截剑、挫剑、平剑、浪剑，九剑齐发，人剑合一。邱子亮淡然一笑，遇剑挡剑，见招拆招。但邱子亮的内功、外功一定要没令狐冲好，在令狐冲招招紧逼之后，邱子亮渐渐不支，已经明显落败。令狐冲还是不依不饶，一招破气式，邱子亮危在旦夕。
这个时候，林灵珊才可以迟迟出场，哭着喊着扑上来，“不要打了，你们不要打了！”
且慢，灵珊应该穿什么衣服出场呢？黑的白的都让这两个男人穿去了，那么，穿什么好呢？哦，要么穿紫的吧，就是紫的，琼瑶《一帘幽梦》中紫菱就是穿一衣紫衣在费云帆和楚廉之间徘徊又徘徊。而且这衣服一定是要纱的，山风吹过，不胜凉意。
喊完：“不要打了。”令狐冲一定要不能罢休，灵珊要上前抱住邱子亮凄然地对令狐冲说：“师兄，我爱的一直是他，只有他。”
令狐冲这才收起剑，惨然一笑：“小师妹，你放心，我怎么可能亲手毁掉你的幸福。”说罢，仰天长叹，这腔真气一吁，无边落木萧萧下。
长剑入鞘，令狐冲最后深深看了灵珊一眼，似乎这一眼要将她永远印在自己的心上。
转身，华丽丽的。
这时灵珊一定不能去看顾邱子亮是否受伤，而是目不转睛地目送令狐冲的身影，两行珠泪夺面而下。
灵珊拉着令狐冲走出校医院，兀自气愤。令狐冲把灵珊送到宿舍楼前，问：“中午想吃什么啊？”
灵珊把书接过来，说：“师兄，我没事了，你不用操心了，苏姐会帮着带吃的的。”转身上了楼梯，躺在了床上，她还是摸出手机发了一个短信给邱子亮：“我跟我师兄真的没有什么的。”
邱子亮回过来：“傻瓜，我知道。烧还没退吧？好好休息。我晚上要陪同学，可能没法上网了，你也不准上网了，早点睡。”
中午苏婕带饭回来，还带回一只电热水袋。充了一分钟就很烫了，爬到灵珊床上，“哪只手青了？敷一敷好得快些。”又把饭端上来问：“要不要吃点？你要不吃点我没法跟令狐冲交待了。你说现在这个季节哪有卖热水袋的啊？令狐冲竟然给你买到了这玩意。”
灵珊不好意思地让苏把饭放回桌上，笑道：“又不是什么大病，应该是我师兄以前用的吧？”
苏婕说：“不会，递给我时还带着包装呢。真是有心，肯定跑了好几个超市。”
灵珊掏出手机想给令狐冲发条信息，已经写好了，最终没按发送键。
第二天，等令狐冲打过电话来，灵珊已经特意拖苏婕一起去了校医院。令狐冲还是赶到医院坐着看点滴输完。其间，灵珊和令狐冲几乎没有交谈，倒是苏和令狐冲谈笑风声，相见甚欢。灵珊不由觉得懊恼，要是不生这场病，邱子亮不和令狐冲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就好了，她开始怀念起和令狐冲的从前，心无介蒂的交流是多么畅快啊。
打完点滴，医生又给开了点双黄连口服液。灵珊的感冒已然好得差不多了。灵珊特意发短信告诉邱子亮，并问他同学是否已经回去了。邱子亮回说还要耽搁几天。灵珊知道邱子亮是个蛮重视友情的人，故人来访，自然要尽好地主之谊。这同学不走，灵珊是不便要求和邱子亮单独见面的。
上一次邱子亮跟灵珊在夫子庙玩，收到电话说是有朋友来找他，他二话没说就要回学校。灵珊故意说她饿了，要邱子亮先陪她吃饭。
邱子亮不肯，灵珊生气地质问他：“你朋友重要还是我重要，你现在选一个吧。”邱子亮为难地眉头打了无数个褶子，最后搂着灵珊说了一句话，让灵珊此生难忘，“灵珊，你在我心里，是我自己的一部分，不错，别人都是外人，都不及你重要，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冷落了别人。”
这话，在灵珊心里落地生根。很多年后，灵珊明白他伤了她真的像伤了自己一样痛，她真的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但灵珊还是每晚可以和邱子亮共赴网络之约，在QQ上聊天，一起在PPLIVE上看《东京爱情故事》。这晚终于看到莉香最后约了丸子见面，但由美哭着抱住了丸子要他不要走。丸子终于没去赴约，错失了莉香。
灵珊沉浸在剧情之中，对邱子亮说：“我都哭了。”
邱子亮说：“丸子应该去找莉香的。”
“可是由美抱住他不让他去呀。”
“由美也真是够呛。”邱子亮叹息道。
聊着聊着，邱子亮突然话锋一转，说：“灵珊，其实，有句话，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
灵珊心一沉。盯着屏幕不作声。
那边也迟疑着好久没敲过字来。终于敲了过来，是灵珊意料之中又是情乎其外的。“灵珊，对不起，我其实觉得你师兄比我更适合你，或者说，我本来就不适合你。不值得你爱。你可能想像不出我说出这话有多艰难，我这样逼自己，是因为我不想太自私，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让你错失了你师兄，我想了很久，他真的比我适合你。”
灵珊不知道在QQ聊天上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珍若生命的爱情，在邱子亮这里竟如此不堪，就算是分手竟然也这么不郑重，还是在用聊天的方式。
灵珊慢慢敲过去五个字，心一阵阵紧着痛，像一把钝刀在慢慢切割。那五个字是――“你是要分手？”
“我不知道。”这次那边敲字很快。
看灵珊没反应，那边又很快地说：“灵珊，灵珊，对不起，对不起，你生气了？说话啊，拜托你说话啊。”
灵珊双手按在键盘上，一字一字地敲过去：“哥，我一直在等，等你说那三个字，想不到我得到的也是三个字，只不过不是我要的那三个字，而是对不起。”
这是灵珊第一次唤邱子亮哥，这称呼是这样顺口，那样恰切。像是灵珊生下来就一直叫，像邱子亮生下来就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像是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她一定会喊他哥。哥，情路漫漫，我们真的不能一起走到终点吗？
灵珊看到的只能是邱子亮打过来的字和电脑屏幕，看不到邱子亮的表情，她想像不了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灵珊在心底狂喊，泪水慢慢地溢了出来，顺着脸庞滑落。
“灵珊，我知道，我懂，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着我说那三个字。只是我真的说不出来，我想我是一个被剪掉了翅膀的鸟。不管多么想飞也是飞不起来的。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渴望跟你说那三个字。这是我在认识你之后的写的，一直没敢给你看。我知道你是懂我的。”
灵珊透过泪眼看到屏幕上是一首诗。
三个字
三个字，是的，我知道
那三个字的故事太多太多
悲与喜笑与泪死与生
我看见誓言成为即逝流沙
诺言终究成了冬日荒草
或许，爱是假的时间是真的
感觉是假的寂寞是真的
黑夜与阳光的边缘，有一只困兽
一群渴望奔跑的寻找食物的人
那不是你，不是我，不要
需要飞翔，需要张扬
可更需要行走四处张望
安静地寻找她的美
在无所求中耐心品味
让心安全跳动血在血液中流
世界睡了，我知道，你没有
在城市昏暗的天空下，
有没有我们共同守望的星星？
面对生命黑夜般的孤独，
我们的眼睛是否过于锐利
所以，我最终没有说那三个字
请你相信，那只是美丽的谎言
灵珊呆呆地盯着屏幕，良久，手按在键盘上却敲不出一个字。
邱子亮那边也没有一个字。
灵珊觉得生命突然变成一片沉寂，比死更令人难过的沉寂。在这片无声无息的沉寂中，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灵珊吓得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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