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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心早已与他的一举一动联系在一起，见他愣在那扇门前毫无反应，众人心里都先涌起一阵恐慌，尽管大家都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他父亲急忙问道：“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水……水泥墙！门后是一堵水泥墙！”
“不会吧！我们楼里每一户都住满啦，怎么会有被水泥墙封住的房子。”十一B说。
“会不会是那家在装修啊？”十三B的卷发女说。
“谁家装修会把门给封死？你再下去看看五楼那家是不是也这样。”十三B的眼镜男说道。
他爬到八楼门前，深吸了口气，转动门把，拉开，眼前仍是一堵灰色水泥墙面。
“还是！”他喊道，心里越发觉得不妙。
“啊！？”众人听罢，都低声惊呼起来。
“那看来一到十层所有门都被水泥墙封住了，所以不管外面怎么吵闹都没人开门，也不知道那屋里还有没有人……”十三A的丈夫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大家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众人都不禁对那些墙后面的情况猜想起来，一边想着，一边又为自己感到庆幸。人总能比自己处境还糟糕的人身上，得到许多安慰。
“那我开始原路返回了！”他喊。
“快上来吧。”大家纷纷回应。
屋里的老爷爷鼓足了劲开始往回拽绳子，可没拽几下，绳子那头却突然轻了，他拽着绳子向后重重摔去，像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众人看着悬在墙外的男人忽然向下坠去，不过是眨眼间，便已在底层摔成一摊腥红。
如同从一块剔骨鱼肉中吃到一根刺般让人毫无防备，大家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人就已经没了。
众人静静站着，仿佛被定住一般。直到屋里的老爷爷冲到门边，朝着下面撕心裂肺地喊了声——儿啊！众人才逐渐反应过来，那人，掉下去，死了。
十一A屋里传来小孩受到惊吓的啼哭声，和老爷爷悲恸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回荡在空无一物的楼道里。
十四A的醉鬼却在此时喊了句，“死的好！大家都去死！都去死！”
“你有病啊！”
“变态吧你！”众人纷纷发起谴责。可那醉鬼毫不在意，嘴里依旧嘟哝那些恶毒的话。
有人想去安慰老爷爷，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于是只能保持沉默，看着年近七十的老人失去唯一骨肉时的绝望和哀痛。
还有人在心里庆幸自己刚才没强出头，否则现在摔死在楼底的就是自己。
也有人怕老爷爷承受不了打击，跳下去自杀，但又无法阻拦，没人敢再绑了绳子，降到他家去拦着他，看着他，谁也不敢。
老爷爷哭了许久，直哭到声音嘶哑，无泪可流，身子还在一颤一颤地抽噎着。
陆陆续续有人关门回屋去了。
晚上六七点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家家都亮起了灯，十六B住户坐在桌前正奋笔疾书写着什么，可能是嫌灯光不够亮，他又打开USB充电台灯，台灯刚打开，屋里所有灯便灭了，他握着笔，在空中顿了顿，又接着写了下去。
楼中的住户纷纷打开门来询问，原来整栋楼的电都停了，十四B推开门就骂：“CNMD，断了网还把电都停了，你要我TM还能玩什么！NMBD，这样还不如直接弄死我得了，有种就来弄死我啊，CNNND……”他气势汹汹地骂了许多脏话，骂完后把门一关，又回屋去了。
有些住户干脆把门开着，点了蜡烛坐在玄关，和同样开着门的住户隔空闲聊解闷。
十一A的三口之家，才上小学的女儿早早就睡了，夫妻两没别的事干，也坐在玄关那聊起天来。见十一B只有一个看起来三十多的女人坐在那，便出声问道：“哎，你家就你一个人啊。”
那女人回道：“是啊，我家就我一个。”
“你老公呢？”妻子问。
“我还没结婚呢。”女人回。
“你看起来都三十多了，还没结婚啊！”妻子有些惊讶地说：“我二十出头就嫁给我老公了。”
“我没遇上喜欢的。”女人说。
“什么喜欢不喜欢啊，我跟你说，相亲相个踏实点的，有正经工作，收入稳定，家里有套房子，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喜不喜欢都是其次，爱情又不能变现当饭吃。”
“你难道不觉得相亲像等价交换吗？双方开出的条件一一符合了，两人就结婚生子，与其说这是一段婚姻，倒不如说这更像是一场——交易？”
“这哪是交易啊？这明明是精打细算安排自己下半生！你的想法太激进了，我跟你说，可能就是因为你有这种想法，所以你才嫁不出去。”
“那就不嫁了，一个人又不是活不下去，我工资稳定，养的起房贷，也养的起自己，没必要让另外一个人进入我的生活。”
“你说你找个丈夫让他养你不是更好？自己也不用那么辛苦工作了。”
“难道婚姻不该是同等付出吗？为什么总想着要靠男人养？难道女人没有手没有脚不能挣钱养自己吗？没有经济能力你连买件衣服，买套化妆品都得向丈夫伸手要钱，征询他的意见，这就是你想要的下半生吗？倘若男方出轨，你有能力带着孩子离开这个家吗？你有经济重新开始新生活吗？”
“你讲这话什么意思？我只是好心劝你，结果你诅咒我丈夫出轨？”
“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你觉得冒犯，那我向你道歉。”
“反正女人到了一定年纪都得要结婚生子的，不仅女人得这样，男人也是如此。岁数大了还不结婚会被人笑话，你信不信你家里亲戚背地里都在笑话你？如果不趁着自己年轻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年纪越大嫁的越不好。有独立经济能力又怎么样，我还认识一个花店老板，为了结婚去倒贴一个快四十的二婚男人。这社会就是这样！女人就是越老越不值钱！”
对门的女人有些错愕，她看了她好几眼，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无奈地说，“我没想到这句话会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你也是个女人啊！我从前总以为女性平权难以实现是因为部分男人不愿意女人瓜分他们的权利，原来……原来最大原因还是男尊女卑观念根深蒂固的女人们。”
“或许你没意识到，或许大部分女人都没意识到，这种观念早已在烙在她们骨子里，就好比我和女同事们讨论男女结扎的事时，她们居然一致认为该女性结扎，因为结扎对男人身体不好……难道对女人身体就好了？”
“算了，没什么好说的，我先回屋了。”女人说着关了门。
“你说对门那女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想法这么极端，都二十一世纪了谁还重男轻女啊，是吧？”妻子询问似地看向丈夫。
“是是。”丈夫忙应道。
“你不会在外面跟其他女人乱搞的是吧？”
“当然不会！我们女儿都这么大了。”
“嗯，我相信你。”妻子似乎对丈夫的答案很满意。
“妈妈！有怪兽！怪兽要吃我！”梦中的女儿又哭闹起来。
妻子连忙走进屋里哄孩子去了，丈夫深深地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关上了门。
“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就在林奚打算关门的时候，对门的老师忽然开口问道，他手边放着一个充电式小台灯，灯光不亮，昏黄昏黄的，只能照出他的轮廓。
林奚看着他模糊的身影，有种自己仍在梦里的错觉，眼前所见都是朦朦胧胧的，或许这就是梦。
“下周吧……应该。”
“过年的时候你爸妈肯定会回来吧？你爸妈都不在家，谁给你做饭吃啊？”
“我叫外卖。”
“外卖这东西吃多了不好，还是家里做的饭健康点。你在哪上大学啊？”
“隔壁市。”
“怎么不去远点的地方上学，看到学到接触到的东西还能更多些。”
“我爸妈不希望我去离家太远的地方。”
“也对，都怕孩子在太远的地方扎根，以后想见一面都不容易，我妻子也不希望女儿以后去外省上学，我怎么劝说她都不听……”
“老师我有点困了，先回屋了。”林奚截住他的话尾，怕他又开口问些什么，他实在厌烦别人像查老底似地问他一堆问题。
“行，回去吧，我也该回屋了。”老师说着站了起来，俩人各自关上房门。
在一片漆黑又没有网络的家里确实没什么事可做，幸好林奚的手机里还存着一部小说，那是他在某个阅读APP上看到的，只看了个开头，觉得还不错就存了下来，没想到此时却变成他手头边唯一的消遣。
那是部关于一列三层列车的故事，列车载满了乘客，每个乘客都背负着想要逃避的过往。但没一个人知道这列车最后会开往何处，列车不会停，它会一直开向终点站。
主角是一名高三学生，他在高考前夕和妈妈一起乘上这趟列车，他们睡在第三层车厢，这层车厢的乘客会不断在梦里看见自己的过往，因此第三层的票价最便宜。
第一夜：我梦见艺考老师和其它参加艺考的同学们，我们在一个大花园里，他说他要带我们去看些东西，我们穿过长满爬山虎和藤蔓的走廊，那时太阳正要落下，天是橘红色的，红的刺眼，他打开走廊终点的门，里面是一间很大的教室，教室里摆着很多画，我认出来了，那些都是我的画，它们混乱地堆叠在地上，上面落满灰尘，结了许多蜘蛛网，老师指着那堆画对我们说，“垃圾，这些都是——垃圾。”
十六B住户不停转动着手里的木制水笔，他看起来有些烦躁，大概是笔下的故事遇到了瓶颈，明明自己面前正摆着一个绝好的题材，可他就是写不下去。或许听一听乡下怪谈能打开思路呢？他想起中午那个说鬼打墙的对门大妈。
他拿着台灯开了门，却发现对面大门紧闭。现在才九点多一些，他想对门大妈应该没那么早睡，便出声叫道：“大妈！对门的大妈！你睡了吗？”
过了一会，那门开了，从门后钻出一颗大爷的头来，手里拿着一支蜡烛，问道：“什么事？”
“大爷，我不是找您，我找大妈。”十六B说。
大爷的头又缩了回去，换做大妈的头钻出来。
十六B见大妈出来了，忙问：“大妈你睡了吗？”
“还没呢，咋了？”大妈说。
“你们怎么不打开门聊天呢？两人在屋子里多无聊啊，黑灯瞎火的。”
大妈瞥了眼黑漆漆的楼道，压低声音说：“这门，到了晚上可开不得。”
“为什么开不得？”十六B问。
大妈环视四周，小心翼翼道：“这楼下不是摔死人了吗？从高处摔死的人都会变成爬墙鬼，到了晚上天黑了以后，它们就会顺着墙往上爬，看哪一个将身子探到屋外去的，就会伸手把他拉下去当替死鬼。”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开了门，它就有可能爬到我们屋子里来对吗？”
“呸呸呸，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让它们听见可不得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把门给关上吧，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说。”说罢，大妈把头缩了回去，关紧了门。
“有意思。”十六B住户也关上门，摩挲着手掌，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
——未完待续
楼梯消失以后（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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