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湄青萍
这几天，走出屋外，蓦然发现树枝上的叶子已渐渐稀疏，开始显露出凌厉的枝干来。有趣的是，却有不少颜色诱人的果实依旧执着地挂在枝头。
想起前阵子和朋友一起去的西湖国宾馆，柿子树上便缀满了橙色的柿子，在绿意不减的园子中，显得尤为惹眼可爱。只是，不少柿子从树上掉落下来，砸烂的果浆糊了一地，倒是叫人不知如何下脚。
要说，杭州最好的观柿之处，还是在西溪湿地。人在舟中行，两岸景色尽收眼底，好似在画中游。一次，我心生好奇，问划船的师傅，为何树上的柿子总没人摘呢？掉在地上岂不可惜？师傅回道：那是给鸟儿们留着的。
摄于西湖国宾馆
01
多么暖心的回答，那位师傅无意之间似乎读懂了柿子树的心事。
对于我们来说，植物们经春历夏酝酿出的甜美果实，可能是齿间一口爆汁的浆果亦或是奶油蛋糕上的艺术点缀。但对它们自身却相当于重要的种子传输系统，且肩负着一个重要使命，那就是让体内的种子成功抵达最终生根发芽的地方。
可是，果实自己又不长脚，怎么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呢？靠人类当然不行，我们吃完顶多抹抹嘴，说句“好吃”，还顺手把它留有重要遗传物质的种子无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鸟儿就不一样了，它们会将自己的胃当成运输工具，把植物的种子带到遥远的地方。
因为，一个自然环境中的生存空间是有限的，如果一个植株产生的所有种子都散落在周围，就会导致过度拥挤而降低存活率。
小时候，我常爱玩指甲花儿的果荚，用手指轻轻一捏，前一秒还紧握着的果荚就跟装了弹簧似的，飞射出种子来。后来才知道，这是植物的爆炸机制，为的是让种子可以落到一个能够自由生长的空间。
但，毕竟指甲花果荚的射程有限，鸟儿却能翱翔万里，相当于带着种子来了一个长途旅行。由此，我们才能在各种意想不到之处，或是人迹罕至的荒野，或是于悬崖峭壁之上，寻见植物们的踪影。
当然，除了鸟类，大自然好多动物都在无意之间充当了植物种子的传播者。这其中就不能不提著名的“野生园艺师”——可爱又健忘的小松鼠们了。
它们在冬天有埋藏粮食的习惯，但偏偏记性又不好，经常埋藏之后，就忘记自己藏在哪儿了。不过，植物们也许对此心怀感激，正是小松鼠们在冬天遗忘的种子，来年春天才长成了一棵棵小树苗。
不知道你是否见过小松鼠吃松果的样子，轻盈蓬松的尾巴隐在松树的枝头，窸窸窣窣的，用它那长长的牙齿细细啃着，时不时地，就会掉下一些碎末来。为此，我常用这个情景打趣女儿：“你吃东西怎么和松鼠一样，嘴巴漏的？”
和女儿一起捡的松果
而且，“在某些情况下，经过动物们的消化系统之后，种子的活力反而提高了，因为这样有助于打破种子的休眠，通过机器磨损和化学分解，有时能去除果肉，有时能削薄种皮。”
是的，种子会休眠，而且时间之长，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曾就有新闻报道，沉睡了1000多年的莲子，在播种3年后再度开出了清丽的荷花。为什么古莲子可以保持千年不死？这是因为莲子在长时间与水接触的环境中，练就了一套金刚不坏之身，即坚硬的种皮。这种种皮坚硬如石，几乎不透水，有助于避免种子分解。正是它给了古莲子庇护，让她等待千年之后，再一次复苏、惊艳世人。
这便是植物们在长期应对复杂多变的环境所习得的生存策略。
02
如果说，像柿子、苹果、葡萄这些植物为了将种子传播出去，酝酿出了可以让动物果腹的甜美果实，而那些没有这类“糖衣炮弹”的，比如一些干果，像栾树的翅果、玉兰树的骨突果，该怎么办呢？它们采取的策略就是“搭便车”。
栾树的果荚很轻盈，四瓣合成好似花
果荚分开即为一叶小舟，可乘风而行
要说植物们“搭便车”的功力之深，可不是咱们人类只会站在路边招手打顺风车可以相提并论的。乘风而飞，顺水而流，或者干脆粘在凑巧经过的一只小狗身上。
其实，如果你曾留心观察，会发现甚至我们人类自身，不知不觉间也充当了信使，参与了植物种子的传播之旅。
不信，你只要往野地里胡乱穿梭一番，并且刚好穿了一件毛呢的外套或裤子，那么不可避免的，便有一些野草趁机将自己的种子勾在你身上。它们可从来不问你愿不愿意，因为你和一只在草丛中奔跑的绵羊和狗并没有区别，谁叫你穿着带毛的衣服往它身上蹭了呢。
窃衣
窃衣，名字妙。一声不响，窃衣于上
记得在《杂草的故事》中，作者就妙趣横生地介绍了一个植物学家索尔兹伯，从自己的裤脚卷边里带回的零碎中培育出了二十多种共计300株杂草。
如果说，我们往野地里钻被植物的种子钩住纯属意外，那么，曾经给人类历史带来巨大改变和影响的植物，比如西来的葡萄、石榴、胡萝卜，从美洲出走的玉米、辣椒、花生，以及改变历史进程的茶叶、棉花、咖啡，无疑有着许多植物猎手、航海家，甚至政治家背后的推波助澜。
不然，你无法解释为什么中国的国花牡丹，会开到英国的邱园，甚至跑到法国著名画家莫奈的画作中。而从美洲漂洋过海而来的观赏植物凤眼蓝（俗称水葫芦），如今竟沦落成为农村一种常见的猪食（最初就诧异，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生来是猪食呢？）。当然，这可能是因为来到异乡后，没有了相生相克的动植物，它的性情大变，在很多地方成了阻塞河流的杂草，从此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
雨后的凤眼莲，娇媚动人（摄于老家）
一颗种子的旅行，多么像我们的人生，从启程的那刻开始，就注定充满了各种动荡和不确定，所以，它们懂得随遇而安。但无论落于何种境地，它们都始终努力地生根发芽，尽情绽放自己哪怕不那么完美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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