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成为了一名大一新生,安顿下来以后,还没来的及参观周围的环境,就开始进军训了。严厉的军训让新生们叫苦不迭,高中生活取消了各种文体课程,一心攻读文化课,他们的体质的确需要锻炼。军训的时候他们被教官丢在太阳底下晒着,经常有人支撑不住,有哭的,撒娇的,抽筋的,晕倒的。小草倒是很享受这一过程,越是累的时候越要集中精力让自己站的直挺挺的,站着不动,太阳晒着的肩膀脖子以及脸颊就会慢慢发热发烫,对此还要花精力去安抚心里的浮躁,慢慢适应来自皮肤的灼热感。于是,她再也没有精力去想其它的了,只有这样严酷的军训才能使她心无旁骛,她痛苦的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歇息,每次军训完虽然身体疲惫,心里却倍感轻松。
有一天军训,快要结束的时候,教官让大家最后跑步到篮球场就可以解散了。同学们都看到了希望,又变得活泼起来。小草在女生里算高的,跑步的时候她在最左边一排的中间位置,列队的时候,当教官喊完“向左转,稍息!”的时候,她就成了离教官最近的那个了。队伍跑过足球场的球门,眼看就到篮球场了,突然有位同学的运动鞋掉了,后面的同学纷纷跳过去,以防踩到了摔跤,这时最后面的一个男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把那只鞋当做足球一样,一个内脚背劲射将鞋踢向不远处的球门,不过他的射术欠缺水准,鞋旋转着砸在了教官的背上,教官大怒。
那名男生被罚做五十个俯卧撑,要一口气做完。他开始做的还很快,后面就越来越慢了,大家都一齐帮他呐喊计数,没人为他耽误了休息而恼恨。不过他到底坚持了下来,做了整整五十个。做完之后教官让他给那位掉鞋的女生道歉,那个女生在小草的斜后方站着,那个男生因为做俯卧撑满脸潮红,他走到小草前面,对后面说了句“对不起!”,他看见了小草的脸,眼睛就移不开了。
军训完了小草往回走,那个男生追上她,说:“请问你是不是滏阳的?”
小草看看他,并不认得,说:“你怎么知道?”
“我在书店的时候见过你,你可能忘了,那天我还摔了一跤,真丢脸。”说完他笑了,牙齿白而整齐。
“哦,那是你吗?不是戴个眼睛吗?”
“就是我,想不到你也是大一的,你高中在哪上的?”
“十三中。”
“哦,我是六中的。我叫赵佳,你呢?”
“干嘛?”
“同乡嘛,有什么事情可以互相照应的。”
“刘青草。”这时候已经到了女生宿舍,小草向他点点头就进去了。
赵佳独自走开,走着走着自己忽然笑了,悄悄地说了一声:“刘青草!"
医学院的学习任务还是很重的,不过对于小草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她从没想过上大学以后就放松了自己。按照高中那种学习效率,对付这样的课程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大部分时间在自习室和图书馆,社交她是不擅长的,除去宿舍教室和图书馆,其它的地方她也不熟悉。不过她还是生病了,身在异乡,这里有很多山,冬天更冷,风更有穿透力。她的那些室友,其中就有军训的时候又是撒娇又是流泪和晕阙的那些女孩,一个个倒是活蹦乱跳,从不生病。
家里不知道她生病,她也不打电话,让家人不为自己担心也算是为家里做的贡献吧。不过她还是会想妈妈要是得知了自己病情该多么担心,这种被关心的感觉似乎很好,但不能为了得到这种诱人的关怀而让妈妈为自己寝食难安,这岂不成了恶作剧了。自己是大学生了,要学会独立,以后还要在这里独自生活很久,到毕业的时候,自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吧,她这样想。
医务室在学校的东南角,离水房很近,是一座小平房。小草来到医务室,校医正在打电话,等他打完电话,小草说:“医生,我感冒了,可能有点发烧。”
“吃药还是输液?”
“输液好的快点吧,那就输液吧!”
“输什么?”
小草愣了一下,说:“呃,我也不知道啊。”
“那我怎么给你开?”
小草想了想下,说:“那给我拿点药好了。”
“什么药?”
“感冒药就行。”
“感冒药也得有名字啊,速效的还是冲剂?”医生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速效。”
“抗生素呢?”
“阿莫西林。”小草就知道这一种。
医生从架子上拿出两种药扔在桌子上,说:“十五块八。”
小草掏出一张红色的百元钞票,这是爸爸临走的时候给她的一千块钱,她花了两百了,剩下的钱花不着,一直装在口袋里,保持着对折的姿势。校医眼睛扫了一下,说:“拿零钱,找不开。”
“没有零钱啊”小草的声音细不可闻。
“没有零钱去找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小草嚷了一句。
“连个药都不会拿,上课都学的什么?你哪个专业的?”
小草转身就走了,她气鼓鼓地从医务室出来,风很冷,她双手插兜,自言自语地说:“有什么了不起的,跟欠他多少钱似的。”走着走着,她忽然觉得很委屈,想起自己发着高烧,被人刁难,远离家乡,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流下来。她双手依然放在口袋里,也不擦脸上的泪,眼眶的泪水堆积起来模糊了视线,四处的灯光在她的眼里变得扭曲,散乱。这时,她听见一个声音:“你怎么了?没事吧?”她眨眨眼,看见赵佳拎着暖壶站在她身旁。
“没事!”
“你生病了吗?拿药了吗?”
小草摇摇头,丢下他走了。
第二天,小草高烧不退,持续到中午,她喝了很多水,好像感觉好点了,就去吃了一点东西。下午她去图书馆,开始看书的时候感觉好些了,她以为自己捱过去了,可是没过多久,又开始浑身发冷,出虚汗。她把注意力集中在书上,让自己暂时摆脱身体的病痛,然而这都是徒劳的,她不住地发抖,一句话读好几遍也读不进去。这时候,赵佳把一个白塑料袋放在她面前,透过袋子可以看到里面装的各种药物。
“找到你真不容易。”
小草没说话,看着手里的书,忽然变得一个字都不认识了。
“医学院的校医就是这样,不用和那些混球生气,治好了病才是最重要的。身体好了,才能学习好,等你学的多了,去拿药的时候直接就说‘给我拿那个盐酸氨溴索片’或者‘给我拿一个多潘立酮不要药片要胶囊’那时候他还不是屁颠屁颠地给你拿去。”赵佳被自己的幻想逗笑了。
赵佳说那药物名称的时候小草瞅了他一眼。
“呐,我给你把药买来了,拿去吃吧,一共二十七块钱,你可以先欠着我。”
小草说:“谢谢。这就给你钱。”
赵佳站起来就往外走,说:“不急,你吃好了再给也不迟。”然后冲她一笑,走了。
日子过得很快,天气越来遇冷,这里有著名的避暑山庄,冬天却无处避寒。赵佳给小草买的药效果显著,小草吃了三天恢复健康了,不过她很久没碰见他了,她知道了他经常打篮球,这天下午她从图书馆出来就去了操场。操场上有几拨打球的,小草观望了一下,发现了赵佳,他穿着绿色的短袖激烈地和别人拼抢着。小草走到他所在的场边,赵佳看见了她,忽然状态神勇,连续投进几个三分球。
赵佳在球场上尽力发挥,想让小草见识一下他的英姿,小草却等得不耐烦了,说:“赵佳,来一下。”
赵佳拿起自己的羽绒服,身上冒着热气,说:“走!”
小草说:“你玩吧,我这就走。”
“一起走。”
他们一块走过球场,引来其它血气方刚的男生的侧目。风吹来,赵佳觉得有点冷,穿上了羽绒服,说:“病好了吗?”
“嗯,给你的钱。”
赵佳没接钱,左右张望了一下,说:“连个谢谢都不说?”
“谢谢啦!”
“没诚意,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请我吃个饭吧。”
“你想吃啥?”
“没想好,走,出去看看。”赵佳说着就往大门口方向走,走了十几米,他扭头发现小草站在原地没动,他甩着头说:“走啊!”
学校门口有很多小吃,饭店,琳琅满目。赵佳对此如数家珍:“这儿的小吃我都吃过,我最喜欢吃那家的炸串了,虽然是地沟油,但哪家不是地沟油呢?你爱吃炸串吗?”小草思考了一下,说:“还可以吧,你要不说是地沟油的话。”赵佳哈哈一笑,说:“那不吃了,你知道吗?我姐姐就是在这里毕业的,我是步了她的后尘来的,所以我对这个学校还是了解一点的。”
他们在一家过桥米线门前停下,赵佳仰着头看着店面上面的招牌,上面过桥米线四个字前面还有“大理寺”三个小字,赵佳说:“过桥米线是云南的吧,但大理寺不是云南的啊,大理才是云南的,为什么不叫大理过桥米线,因为他不敢,比如要是来一个大理人,说我们大理的过桥米线根本不是用砂锅煮的,那不是砸招牌了。再说明目长胆地注明自家的米线不正宗,生意依然这么好,为什么?哼,因为现在的人盲目跟风。”
小草说:“因为好吃啊!”
“那好,咱就吃这家了。”说着赵佳就走了进去,赵佳找了位置坐下,他面对着小草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后,他们各自要了一碗米线,赵佳突然嘿嘿地笑,小草说:“怎么了?”赵佳说:“店家会不会想,这两个人来吃饭还要在门口议论一番,这是哪个少数民族的习俗。”说完他又接着笑。小草也笑了,说:“想不到你这个人话这么多。”赵佳脸色变得沉重起来,突然一言不发了。
过了一会儿,赵佳开口说:“其实我并不是话唠,我是一紧张就要说话,第一次跟女孩出来吃饭,呃……”赵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时候米线上桌,服务员在他们面前各放上一个竹片做成的圆垫,然后把砂锅放上去,锅里面菜品丰富,有蛋,肠,菜等等,紧挨着砂锅壁的汤汁还在嗞嗞冒着泡。赵佳在自己的米线里放进去很多辣椒,醋。他吃了一口,说:“好烫啊。”小草说:“慢慢吃。”然后他就看着小草慢慢吃。
赵佳看小草吃的认真,嘴角不知不觉泛起了笑意,他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很狼狈,我那时候去书店干活就是为了多看书,没想着挣钱,结果钱没挣到,书也没看着。”小草正吃的鼻尖冒汗,她抬起头说:“你是想说你喜欢读书吗?”赵佳说:“不是,我是想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就是念念不忘,可能是我的念念不忘感动了老天,让我再次遇见了你,我要是不抓住这机会,那就是逆天行事。”
小草拿着筷子在碗里翻倒着,过了一会儿,说:“学医的怎么可以迷信。”
“做我女朋友好吗?”他直勾勾地看着小草。
小草看了他一眼,低头说:“对不起,咱们不可能的。”
赵佳的眼睛垂下去,喃喃地说:“有男朋友了是吧?”小草没说话,他的脸刷地红遍了每一个角落,他讪讪地说:“没事,吃吧。”他开始埋头吃饭。小草看着他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说:“我心里只能爱一个人,我们不能在一起,她是我堂姐。”赵佳正夹起一个鱼丸,张嘴去吃,听见小草的话,那鱼丸噗通掉了下去,溅了他一脸汤。
小草抽出纸来递给他,说:“你没事吧。”
辣油溅进了他的眼睛,他不停地擦,眼泪不停地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没哭!”
小草忽然难以自制地笑了。
“你笑什么?”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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