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沉沦之心 15

【连载】沉沦之心 15

在兰翎的眼中，整个山区都迷迷蒙蒙，当她再一次踏在宏山基地隔离区的地面时，一丝冰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院里，近一百名病毒携带者在球场边，远远地看着她，漠然的眼神中裹挟着一把把雪亮的剑刃，反复刺穿她的身体。

经过一天的发酵，现在整个宏山基地都知道了兰翎的身份——综合大厦自焚老汉的女儿，在感染了病毒后依旧在A市卖淫，不知多少人直接或者间接地被传染。

甚至有人公然说道，兰翎就是所有病毒的源头。

莫小明甚至还听到了一个刺耳的形容词：不得好死的烂婊子！

此刻站在人群中，莫小明感到不寒而栗，那女人背负着百十来人的目光，神情恍惚地往自己的病房移去。

送女人来的隔离车开走了，门刚一关上，众人便开始小声议论，然后声音越来越大，一些词汇便蹦了出来，进入女人的耳朵里。

莫小明不明白，原本大伙儿都素不相识，此刻却犹如一大家子，拉着手挽着胳膊一齐朝一个方向骂，骂的越难听，周围的人对他就越亲切。

兰翎踉跄了一下，她有些走不动，好像脚下是一片泥潭，吸附着她的脚让她动弹不得。门岗警卫室的男人跑了过来，搀起女人，慢慢往楼里走去。

女人嘴里不住地喃喃：

对不起、对不起......

为了避免听到更难听的话，莫小明早早地离开了操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起门窗，躲在被窝里。

直到厚重阴暗的夜幕渐渐笼罩住整片山区，莫小明也没有睡着，他辗转了许久，脑海中一直都是女人佝偻的背影。

不知怎地，心里如被灌了苦水一般难受，他明明和女人素不相识，却总能感受到女人的内心。

是因为莫花藤吗？不知道，但那种刺痛的孤独感，竟然是那么熟悉，熟悉的可怕，仿佛自己就是被唾弃的那个，而身边任何一个鲜活的生命，都如救命稻草一般，成为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

他被走廊尽头一群男人的笑骂声惊醒的。不知睡了多久，他睁开眼睛，窗外是浓稠的夜色，但整个隔离楼的声控灯确齐刷刷的亮着。他打开门把头探出去。

只见走廊的一头围满了男人，缝隙中，是白花花的肉体不断蠕动。

“走开！！！”一阵惊天的怒吼将整栋楼都震的嗡嗡发抖。

门卫在楼道口出现了，手里提着一条折断的板凳腿。

只见门卫大步踏过来，众人纷纷退让，中间的几个男人纷纷提起裤子，嘴里喊道。

“这婊子自愿的你管的着吗！”

门卫不管不顾，大力挥舞着木棒将男人驱赶开。

只见走廊尽头的角落里，兰翎像母狗一样摊在墙角喘着气，身上尽是触目惊心的红痕，血迹沾在雪白的瓷砖上，又被汗水晕染开，像一幅诡异的涂鸦。

“你们……你们...疯了吗！”门卫声音颤抖，他抬手扯下工作服铺到女人身上，拍了拍她，没有任何回应，女人半睁的眼睛泛着萎靡的白光，头发粘在脸上和脖子上。

一个男人从背后突然踹了上去。

“你他妈多管闲事！”

一呼百应，众人瞬间遍围了上去，门卫奋力抵抗，一时间整个楼道都是吃痛的喊叫声。

都说傻子力气大，不知道疼，门卫与十几个人打得还有来有回，样子俨然是一头愤怒的公牛，左右冲撞着，却又伤不到任何人。几分钟后，傻子没了力气，众人开始嬉笑起来，左一脚，又一拳，将门卫一次次地推翻在地。

莫小明半个身子探出门外，他想阻止这场混乱，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积点德吧......”

他想喊，话到嘴边却成了温柔的劝告，声音低的仿佛是在对自己说话。

傻子门卫再一次被踹翻在地，骨头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积点德吧！”莫小明站在走廊中间，再次朝众人喊。

有人回头看了看他，脸上还带着嬉笑，好像不知道莫小明在说些什么。

“一个傻子！一个婊子！”

傻子门卫被推倒在墙角，紧紧地挨着兰翎，兰翎仿佛恢复了些精神，靠着墙坐起来，眼睛藏在头发里，茫然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给你说，你欠的永远都还不完，还想出去治？死这里都不亏！”

“就跟你的傻子老公住这里吧！别让我们在外面看见你！呸！”

门卫挣扎着，想拾起手边的板凳腿，一个男人眼疾手快，将之抢了过去。

“还想打？”男人举起武器，朝门卫挥了挥。

“都他妈积点德吧！”

突然一阵狮子般的吼声炸响在身后，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个一米七多的男孩叉着腿站在走廊中央，昏暗的灯光映在脸上，竟露出隐隐的杀气。

“过几星期都出去了！好好的不行吗？”男孩粗着脖子冲众人喊道，

“都是遭殃的，给人留条活路不中？非要逼死个人才高兴？这里是医院！不是他妈的刑场！”

整条楼道都安静了，莫小明气血上涌，大脑飞快的思考着刚才喊出来的话。眼睛偷偷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大楼外的警报声终于响起来，闪烁的红光将整个大院填满，身着防化服的武警冲进大楼，将浑身是血的傻子门卫和角落的兰翎带到大院里的救护车上。莫小明站在走廊边，看着救护车渐渐启动，离开了大院。

“真可怜呀。”

莫小明转身，说话的是个儒雅的男士。

“本来当门卫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但老实说，谁愿意来这种地方？”

“你认识他？”莫小明问。

“一个孤儿，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在后厨做了十几年的杂工，最后被一个会送点东西的新兵骗到这里。”男士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刚才你的真让我惊讶，”男士看着他露出善意的微笑，“你是学生吧。”

“A市一中。”莫小明没好气地回答，这个男人刚才一定也在旁边，但他一句话都没说，现在倒开始表现自己了。

“你知道吗？无论你喊再大声，也改变不了人的兽欲，其实他们很多根本都不认识那女人。”

“我知道！”莫小明有些不耐烦，这种人整日装的像个前辈的人到处都是，他见得太多了。他甚至都没看男子一眼，转身便的往自己房间走。

“如果有一天你也沦入他们的一员，一定要想想今天。”男子在莫小明背后，像个巫师一样说着。

“和真正的人站在一起，然后活下去。”

莫小明反手砰地将男子关在门外，没有丝毫犹豫，

“这里的疯子真多！”

他不屑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