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博衍去了学校,是个阴雨天,大西北特有的风突兀地刮起,即便是晚春,吹得白杨树也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整个学校似乎都没了往日的笑语喧哗,教室里笼罩着一片悲情,满眼是惊心动魄的白色小花朵,在低吟浅诉。
时光荏苒,一些人或一些事,甚或是前世相随的,都住进了人们的记忆中,不舍不弃的长情陪伴,如出世时离开的母亲温暖的子宫,不论多大的伤痛,多深的哀愁,都能得到温暖的呵护疗愈。因为人们脸上依旧是现世的欢笑与开怀,毕竟活在当下,有必要苦着脸和当下过不去?
博衍照例周末回家,却再不是从前回来的博衍了。
这次碰到蓝羽,也是门前的公路上,是秋天,好像是快到中秋节。天色已然黯淡下来,周围的白杨树显露出秋的寂寥,远远就看到一个背着大背篓,仍装满了草的,前倾着小身子的熟悉身影,“蓝羽!”博衍大声叫着,快步追上去。
她回身,“哥哥,你回来了!”又听到她清脆的欢喜声。
“快放下背篓,休息一会儿,以后少装点。”博衍说着去帮她卸下背篓,还真是挺沉的。
“我没事,一点都不累,你看!我可有劲了。” 蓝羽凤眸澄澈,白净的小脸庞俩酒窝满是笑意,双手自豪地握紧小拳头,挥了挥,一副俏丽模样。
“可你又瘦了,要多吃点。猫狗都知道长秋膘,过寒冬。”博衍嬉笑道,伸出手比划猫抓扑的动作。
“哦哟——我好怕怕哦!”可爱的蓝羽立马缩起身子,做出万分害怕状。却又忽地扑上来,“你才是猫狗呢。”
博衍躲闪着,哈哈大笑,还有蓝羽清脆的咯咯笑声,这笑声刺破初秋刚聚起的丝丝寂寥,空气分子都活泼轻快的冲撞起来,又听她清脆的声音,“谢谢哥哥关心,其实我吃得挺多的,妈妈老说我比猪还能吃呢。”
说着,伸出小手把鼻子往上扯,小脑袋向前拱着,嘴里发出“哼哧……哼哧”猪叫声。“是这样吗?哥哥?”
“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
……笑声忽地嘎然止住,二人互相盯视着,心底有东西泛起,沉默竟缓缓地弥漫开来。正如眼前秋日,总是有什么寒气之类的泛起,才有了秋的妆容。
半晌,蓝羽嚅嚅地开口道,“哥哥,有时我想起你们学校走的那三个姐姐……”
“哦,很可惜 ”博衍心忽地坠下,扯起一阵痛,不由叹息道。
“其实其实……我听邻居王奶奶说,人死了会再投生的……说不定……说不定会投到好人家,是这样吗?”她蹙起眉,期期艾艾地说。
“哪有投生一说?老年人都信迷信,这些是骗人的!”博衍的政治课上正学着辩证唯物主义,他成天绞尽脑汁地背这原理,那概念,自我感觉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世上哪有什么鬼神!要先把现在的日子活好才是。”其实,对学业,对生活,前途,对周围人强加于身的要求规划……面对这些,他内心也惶恐,茫然。
“现在的日子?可现在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她幽幽地说。
“是啊,”博衍本能又想到讨厌的英语课,清早尖锐刺耳的跑操铃声,还有学校食堂单调、难以下咽的清汤寡水饭……可与曾经相伴的鲜活生命的逝去,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可前方又在哪里?
他也不由发出一句,“现在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可抬头看蓝羽,眼巴巴渴望的眼神,很愧疚自己的无情,又要从这淤塞的气氛挣扎出来,伸手刮一下她翘起的小鼻梁,“什么日子都会有个头的,更别说现在了,小孩子家家的,愁什么愁,一切都会好的。”
“是吗?”她小手抚摩着自己发红的鼻子,笑笑。又沉下脸,将信将疑,一脸期盼地,“真的有头吗?”
“当然有!”博衍随口道,目光投向暮色薄黑纱一样笼罩的整个大地,圆月又撒下一层清辉,天上星星点点。“走吧,天很晚了,上我家来玩好吗?”博衍发出邀请。
不料她发出惊叫,“噢,忘了忘了,我要赶紧回家,猪要饿肚子了,还有我的弟妹们。爸妈回家看不到我,要生气的。”说着急急蹲下,去背背篓,好几次起身都失败。博衍手忙脚乱的帮她发起来,真是沉甸甸的背篓,眼看着小背影急急没入暮色中。
一个小人物,
一个小故事
时时浮现出来,写出来
让正在困境中人多些“指望”
多些直面的勇气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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