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小小贱猫
《洗澡》是一天读完的。清晨醒来翻开书,直读到夜里亮了灯。一本书,狼吞虎咽地塞进肚。
舒活舒活久坐僵硬的筋骨,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词——手不释卷。大概好书都有这般魔力吧,让人忍不住要读完。
或许是因为一气呵成,就像吃东西,未及细细咀嚼就匆匆咽下,已光了盘子,却未品其味。
于是重读一遍,一天一百页左右,不紧不慢。果然理清了人物关系,也品出了更多味道。
杨绛的书,每个字都透出她的处事态度,读的是故事,品的却是作者。
文/小小小贱猫翻开书,可以看到“书名题写 钱钟书”字样。书还不用看,先给一餐狗粮。
钱钟书与杨绛的爱情,着实让人羡慕。夫唱妇随,妇唱夫和。一生互相倾慕,互相成全。
从前读过杨绛的《我们仨》,对她的文风和处事风格稍有了解。
也读过钱钟书的《围城》,对他行文的讽刺也是见识过的。
这次读《洗澡》,想不到温婉和顺的杨绛先生,行文讽刺起来也不甘示弱。只是她文章里的讽刺,相较钱钟书先生,则温和可爱的多。
《洗澡》是一部描写“三反运动”期间,知识分子被迫自我检讨自我改造的事。
在书的前言里,杨绛先生说:
写知识分子改造,就得写出他们改造以前的面貌,否则从何改起呢?凭什么要改呢?改了没有呢?
整书分为三个部分:采葑采菲、如匪浣衣、沧浪之水清兮。
分别描绘了改造前知识分子的日常,以及改造事件。
这本书没有一个特定的主人公,而是以一个文学研究社为中心,写了身处研究社的几个人物。通过这几个人物,来讲清“三反运动”对知识分子的改造。
“三反运动”是一场很残酷的斗争,每一位从那个事件里走出来的知识分子,想必都如扒皮抽筋,百炼成钢。
这是杨绛先生亲历的事,她品尝过其中滋味,也承受了这件事带来的创伤。这促使她提笔这下这本书——《洗澡》。
“三反运动”是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反到知识分子头上,称为“脱裤子,割尾巴”。
知识分子听不惯这样的说法,只叫做“洗澡”,意思是“洗脑筋”。
杨绛先生的《洗澡》,把整个事件娓娓道来,似乎不参杂任何的批判和不满,只是理性客观地描述了事件前前后后,让人不禁心生敬意。
撇开历史背景不谈,杨绛先生对于树立人物形象颇有本领。又有讽刺和幽默暗含其中,品来很是滋味。
书中有一人物,名唤余楠。
余楠留过洋,学贯中西,在一个杂牌大学教课,虽然不是名教授,也还能哄骗学生。他常在报刊尾巴上发表些散文、小品之类,也写写新诗。胡小姐曾请他为"老板"写过两次讲稿。"老板"说余楠稍有才气,旧学底子不深,笔下还通顺。他的特长是快,要什么文章,他摇笔即来。"老板"津贴的刊物后来就由他主编了。他不错失时机,以主编的身份结交了三朋四友,吹吹捧捧,抬高自己的身价。
寥寥几笔,余楠的人物形象就立住了。一个不踏实做学问、“政治工作”却一流的大学教授活跃在纸上。
“哄骗学生”、“摇笔即来”、“吹吹捧捧”,几个简单的字眼,胜过千言万语。
余楠已有婚姻,但他看上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姐,欲抛妻弃子与她长相厮守。
余楠对胡小姐的“追求”也描写地很有意思。
他有一次“发乎情”而未能“止乎礼仪”,吃了胡小姐一下清脆的耳光。
余楠有两个儿子,读来也让人忍俊不禁:
两个儿子已先后考上北平西郊大学,思想都很进步,除了向家里要钱,和爸爸界限划得很清。
余楠很抠门,这也是他和胡小姐没能走到一起的原因。余楠和胡小姐之间的互取所需,各怀鬼胎也很值得玩味。
好在余楠有他的特点,不怕被别的女人抢走。
什么特点呢?抠门!
胡小姐觉得他攥着两拳头一文不花,活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听说他屡遭女人白眼,想必有缘故。不过,作为一个丈夫呢,这也不失为美德。他好比俭啬的管家婆,绝不挥霍浪费。反正她早就提出条件,结了婚,财政权归她。
余楠一口答应。在他,财政权不过是管理权而已,所有权还是他的,连胡小姐本人也是他的。
可是胡小姐的如意算盘终是落空了。
她只顾要找个别的女人看不中的“保险丈夫”,忘了自己究竟是女人。她看到余楠的小气劲儿,不由得心中大怒。
女人都不爱吝啬的男人,胡小姐以为抓住了余楠,算是抓住了个稳妥的男人,出去寻花问柳也没人愿意接纳。可她忘了自己也是需要男人花钱哄开心的,别的女人受不了的男人,她胡小姐一样受不了。
余楠在文学社,“政治工作”风生水起,本事全在嘴上。
余楠有意“睦邻”,伺得机会,向傅今倾吐钦佩之情,博得一声“有空请过来”。
“伺得”和“博得”两个词,实在妙。
余楠的母亲许老太太着墨不多,却也有妙处。
许老太太并不是泼妇,也不是低能,只是任性别扭,只有自己,从不想别人。她碰了姚太太的钉子,看到宛英肯为她圆转,就见风扯篷,请宛英代她“说说理”,牵着孩子走了。
姚太太是文学研究社青年姚宓的母亲,姚太太已故的丈夫姚骞曾是文学社社长。宛英是余楠的妻子,和狡猾的余楠不同,她是一位善良的家庭主妇。
这里许老太太向姚太太来借钢琴,方便自己那顽皮不知理的孙女学琴。但姚太太舍不得琴,不肯借。主要是她那位孙女太野蛮,全然不是学琴的料。借去,也是糟蹋了琴。
宛英答应开口帮许老太太说话,方有了上面这段。
“说说理”三个字,可见许老太太的迂腐和自私。明明是自家来借,姚太太借了是情分,不借也没有错。可在许老太太眼里却成了不说理,实在哭笑不得。“见风扯篷”四个字也极妙,连画面感都有了。
姚太太的形象多是通过语言来描绘的。她话不多,可句句都透出智慧。
文学研究社还有海外归来投奔光明的杜丽琳和许彦成夫妇。杜丽琳是位漂亮女性,人称“标准美人”。
许彦成常来拜访姚太太,他为人谦和,又和姚太太同喜欢音乐,两人很合得来。
一日许彦成来拜访姚太太,杜丽琳来姚家叫丈夫回家,走后姚太太对女儿姚宓说:
我看她实在有几分俗气,配不上她那位不标准的丈夫。
只一面,姚太太已将杜丽琳看穿。“不标准的丈夫”说法也俏皮地很。
文学研究社还有几个年轻人,陈善保、姜敏,还有姚宓等。
陈善保想追求姚宓,但姚宓对他无意。善保常来姚家找姚宓“谈”,姚宓总想办法躲出去。
姜敏喜欢陈善保,总防着善保见到姚宓。
善保来“谈”了几次,都扑了空。
一日善保来和姚家传达姚宓调动工作的事,走后,姚太太说:
姜敏准对善保做了些工作,他找你只谈了公事。
姚太太智慧,见面的人能知其为人,未见的事也能猜透八九分。
文学研究社还有一人物是法国文学专家朱千里。朱千里瘦小孱弱,爱说怪话(开玩笑稍不知分寸)。
朱千里的老婆是个醋坛子,总怀疑朱千里在外面胡搞。
文学研究社图书室里闹出了捉奸的丑闻,图书室管理员方芳和人幽会,被方芳的丈夫当场发现。但奸夫戴着提前备好的“法国面罩”溜了,谁也不知道这奸夫究竟是谁,只听说穿着蓝布制服。
朱太太就怀疑奸夫是自己的丈夫。
朱千里来研究社向大家打听奸夫找出来没有,好向老婆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大家都对这件事不大关心,只朱先生一人急得不行。
丽琳说:“朱先生,你大概对你夫人不尽不实,所以她不信你了。”
朱千里:“谁要她信!她从来不信我!可是她闹得街坊都怀疑我了。人家肚子里怀疑,我明知道也没法儿为自己辩护呀!我压根儿没有蓝布制服,连法国面罩都没见过,可是人家又没问我,我无缘无故地,怎么声明呢?”
朱千里的委屈,真是啼笑皆非。
以上列举书中有意思的片段,只因太喜爱杨绛先生幽默而淡然的文风。
同时,幽默和淡然,这也是杨绛先生的人生哲学吧。
读别人的书,总会沉浸在书里的故事中。可唯独读杨绛先生的书,总更加崇敬写书人。
关于“三反运动”事件以及贯穿其中和许姚两人的爱恋不做赘述,有兴趣的话就去书里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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