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成都》(连载)
(作者:张义奇;摄影: 李劼人故居文管所; 编辑:完 璧)
【此文作于2010年】
如果说狮子山人文荟萃,那么菱角堰就是钟灵毓秀。
沙河铺的风景除了山还有水。大大小小的堰塘曾经一个连着一个,塘里荷花盛开,莲叶飘香,水中鱼儿嬉戏,真是一幅“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的水乡画卷。其中的大观堰、小观堰、菱角堰等都是远近闻名的。我读中学时,曾好多回与同学相约,拿起弹弓或钓鱼竿从老远的地方跑到这里玩。弹弓当然是打鸟的,那时还没有环保意识,大观堰一带各种各样的鸟又多得很,水面上白鹭成群,有时还有野鸭飞来。这对于那个年代没啥娱乐的大孩子来说是极有诱惑力。弹弓固然是打不到这些鸟的,但却大大增加了我们的玩兴;鱼也并不好钓,好在我们的目的是在玩而已。玩得热了,堰塘就成了游泳池。这种田园野趣直到今天还令我难忘。然而,这些都已成了遥远的记忆。小观堰、菱角堰等都没了,代之而起的是一幢幢高楼;大观堰还剩下一点水脉,已成为高层住宅的最大卖点。
最大的遗憾是菱角堰消失了。1987年6月,我去参加李劼人故居的开馆庆典,发现我曾玩耍过的堰塘都没了,顿觉缺少了什么。后来又听说要恢复菱角堰,结果盼来的则是幢幢高楼的崛起。如今人们只能从“菱窠”里去感受到曾经美丽的菱角堰了。菱窠者,即“菱角堰边的窝”,这是李劼人先生为自己家命名的本意。最早的菱窠与农家没有两样,土墙、草房,院墙由菱角堰边的柳树和铁藜围成,唯一不同的是,龙门口门楣上有“菱窠”字样的匾,由著名书法家谢无量题写(以后又有女书法家黄稚荃题字),从而增加了这个农家小院的文化氛围。院子虽草屋土墙,可对李劼人家来说却是破天荒有了自己的房。“菱窠”不仅避开了日机轰炸,也远离了尘世喧嚣,使李劼人获得了一个潜心读书和创作幽静环境。以后直到他去世都居住在菱角堰。
李劼人之定居菱角堰,与他的老友周太玄有关。周太玄是我国著名的生物学家,被誉为腔肠动物研究的鼻祖。三十年代中期,经四川大学教授谢苍离介绍,周太玄在菱角堰边买了一块地方,作为其母亲和爱妻、化学家王耀群的墓地;抗战爆发后,李劼人在此修建了疏散房,起名“菱窠”。又过了几年,菱角堰再次迎来了一位杰出的人物、周太玄和李劼人共同的好友王光祈。虽然仅仅是他的一捧骨灰。王光祈是中国现代音乐理论的奠基人、卓越的社会活动家,他曾与李大钊等一同发起组织成立了中国现代最重要的新文化团体——少年中国学会。1936年,由于积劳成疾,王光祈在德国波恩大学骤然辞世。1941年,王光祈骨灰运回家乡后,被安葬在了菱角堰边周家墓地,与“菱窠”相邻。周太玄题写了“温江王光祈先生之墓”(现存于四川音乐学院)。而李劼人则自己的后半生守望着青年时代的朋友。他们三位是中学同学,留学欧洲后就天各一方,而今以这样凄楚的方式聚会在菱角堰,于他们是场悲剧,而对菱角堰却是幸事。因为他们,菱角堰青史有名了。
王光祈、周太玄、李劼人都是少年中国学会的骨干成员,早期的新闻传媒人和新文化的传播者。他们的协作,直接点燃并在巴山蜀水间传播了五四运动的火炬。“三杰”在菱角堰的“聚会”,也为菱角堰增添了一道靓丽的人文风景,使这个原本普普通通的农家堰塘犹如朱自清笔下的清华荷塘一样熠熠生辉,从此与中国新文化联系在一起。
然而,岁月无情,菱角堰填平了,王光祈墓地也没了,唯“菱窠”存焉,昔日静谧而美丽的菱角堰只能从历史中去寻找了。
(下篇:《李劼人与杜甫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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