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底辣妹》:不只是一碗鼓励倒数第一考清华北大的鸡汤

早在2月份就已经知道了这部豆瓣评分高达8.1的影片，但一直等到昨天才去看——为了获得电影院级的观影享受。看完后很激动地把它推荐给一个同样喜欢日本电影的同学，她也打算去看，并说“在中国上映的日本电影，不正能量一点怎么行”。

不可否认，无论是从电影的宣传语还是从很多提前在网上观看者所写的影评来看，都可以嗅到这部电影浓浓的鸡汤味道。确实，看完之后会产生有“被励志”的感受，但在心灵鸡汤普遍遭到排斥与贬弃的年代，一部打着“我就是在励志，我就是在讲垫底女高中生如何考上日本高校庆应这个故事”旗号进行宣传的电影，居然能让人愉快而自主选择将这碗鸡汤喝下去，那么它必定不只是一碗成分普通的鸡汤。（以下含剧透）

这碗鸡汤不普通的第一点在于，它不仅仅是讲述一个故事，还涉及了日本社会一直存在的一个弊端——即使一些问题被真实地察觉到了，人们也不会想着去解决它，反而有一种“这种情况总是会存在的，我们也没有办法”的心理。

影片一开始，就叙述了沙耶加在学校遭受欺负而产生对于上学的心理阴影这件事。当沙耶加的母亲与学校负责人沟通时，负责人只是冷冷地说，“即使确实是在学校被欺负了，这种情况也是多少会有的，我们也没办法。人生就是要去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无怪乎母亲会无奈地问“难道这就是学校的教育方针吗？”

其实，《垫底辣妹》并不是第一次反射这个问题。

在东野圭吾的小说《信》中，明明是哥哥武岛刚志犯下了杀人的罪行，弟弟武岛直贵的人生却也因此偏离了轨道，他一直无法理解并陷入自我否定，直到上司老板告诉了他一切遭遇的原因——“歧视是不可避免而正当的”。我们当然会觉得这句话显得奇怪而没有逻辑，但这就是确实存在的，只是去歧视犯罪人的家属，而从未想过他们的正当权益不应该受牵连而被破坏。

同样，在反乌托邦动漫作品《心理测量者》有一段这样的情节:在一个工厂中，只有一个个体的心理色相特别浑浊，而其他人的心理指数虽然有波动但始终维持在正常的范围内。原因令人骇然——因为该工厂属于污染特别严重而工作特别繁杂的类型，所以不可避免地要有这样一个用于宣泄的对象。那个个体由于定期遭受殴打，最终心理指数超过犯罪线而走上杀人之路。

这些片段映射到现实，即是在以群体和大多数利益为主的社会中，个体的利益往往被忽略甚至剥夺。影片中，母亲最终做出了让沙耶加转学的决定，甚至在第一个新学校沙耶加也仍然没有交到好朋友，直到转学到内部升学的学校，沙耶加才无拘无束地放开自己（尽管属于自暴自弃）。

更细思恐极的是，这并不是日本特殊化的弊端，无理由的歧视，无理由的排斥个体，是任何一个社会目前都仍然严峻的问题。

这碗鸡汤不普通的第二点在于，它并不仅仅停留在女主角的考学上，而是将这件事做了延伸，并塑造出不均等笔墨用力却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

虽然影片一开头就给出了年幼沙耶加的特写，但是真正透过言语第一个表现出性格的是母亲。沙耶加的母亲是本片所塑造的第一个人物形象，从反问的那两句“这就是学校的教育方针吗”中，我们就可以读出这位母亲对于教育本质的洞悉，那便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孩子。

——光是努力还不行，你的有一个愿意在每个月只能从丈夫那得到三万日元（按现在的汇率是1791RMB）却拼命打工加班凑补习班费用的母亲；光是努力还不行，你得有一个在你考成什么样都一直鼓励你支持你甚至包容你的自暴自弃的母亲。母亲是一个明理的女人，对于丈夫的缺点和优点都看得一清二楚，对于女儿的倔强也给予了十足的信任，对于儿子的放弃也没有去打击而是理解。

第二个鲜明的形象，则是坪田老师。虽然其貌不扬，却深谙因材施教的道理，发扬每一个学生的优点，敢于让学生确立他们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目标，充分诠释了片尾曲的名称“可能性”。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可能性，换个名称，就是潜能。潜即隐藏，既然是隐藏之物就需要有人来将它发挥出来。坪田老师就是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让沙耶加逐步提升偏差值从而实现自己的庆应梦想:从小学常识开始恶补，通过漫画学习近代史，自新闻事件中学习小论文写作等等。有几个小细节非常感人，一是受到沙耶加在学校的老师“忠告”时坪田义正言辞的拒绝；二是沙耶加参加模拟考拿了两次E后自我放弃和坪田争吵后，坪田老师因强烈的自责而喝了许多酒；三是坪田在沙耶加的英文字典上所写的“有志者事竟成”；四是最后沙耶加坐上梦寐以求的新干线远远地望见坪田在以雀跃的方式和自己打招呼。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之人；师者，含仁心之常友益友也。坪田是沙耶加最想成为的大人的样子——“为了别人的未来而拼命努力”，在这段从垫底太妹成为优秀好学生的过程中，坪田是最不遗余力，付出最多心血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沙耶加执着于年轻时梦想而在一开始采取错误方式教导子女最终醒悟的父亲，还有沙耶加从小学开始就交好的朋友（在沙耶加开始认真学习后，她们打算不带沙耶加出去玩，我一开始非常紧张，认为她们要排挤沙耶加，后来我感动地发现她们是为了让沙耶加能够专心学习），还有因父亲的缘故打了十几年棒球承受巨大压力而勇敢反抗的弟弟，有听话的小妹，有以报复父亲为目的最后却想和父亲一个职业的铃司君，有直呼学生为“渣滓”却在和沙耶加的打赌中失败后也履行了承诺的老师……

正是因为人物鲜明的缘故，才让故事显得特别贴近生活特别真实，让观众能找到不同程度的代入感和联想，从而主动去喝下它。

这碗鸡汤不普通的第三点在于，女主并不是单纯为了自己。对于女主考上庆应的整个过程赋予了多元化意义，从而彰显了人的社会性与美好的感情。

女主考上庆应，首先是实现了咸鱼翻身，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事无成得过且过混日子的庸人。但故事并不停留于此，女主的奋斗还拯救了自己矛盾集中爆发的家庭，拯救了秉持错误教育理念的父亲，拯救了自暴自弃的弟弟，拯救了长久以来自甘堕落的三个好友，拯救了不相信学生可能性的老师。

女主救赎的越多，说明在达到救赎目的途中背负的就越多。在《无声告白》中，莉迪亚最终因被众人的期待压的喘不过气来而沉入湖中溺死，而沙耶加却承受住了所有人的期待，这并非偶然。从她在家中贴满的单词和代办事项中能看出来，从她即使是和朋友出去玩也仍然带着的习题集中能看出来，从她熬夜的灯光中能看出来，从她从E到C的成绩单和每一次流泪并在日记上写下绝望的心情却仍选择坚持的行为上更能看出来。

女主最终没有考上考试内容都为擅长科目的庆应大学的文学部，反倒是通过不擅长的小论文考取了综合征策部，不得不说是有一些幸运。但越努力越幸运，就在前一天沙耶加喝了坪田赠给她的咖啡之后肚子痛严重影响考试发挥时我们还感叹“成也坪田败也坪田”，但第二天又是因为沙耶加在考场上回想起坪田的话才有了出色发挥。努力甚至可以让命运都变得公平，让失利也成为动力。

这碗鸡汤不普通的第四点在于，虽然它讲述的故事对应的是中国的高考，但我觉得它并不适合高三生看，而适合高考过的人看。

选择在这个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十分关键的节点上映我觉得是十分勇敢却不合时宜的决定。此时让高三生看这部片就不是鸡汤而是砒霜。原因在于，还有不到五十天的时间，之前很努力的学生看了可能会产生“我已经那样努力过了一定会正常甚至超常发挥”的松懈感，而之前不努力的学生就会觉得“我现在努力还来得及”而殊不知女主也是努力了一年多的时间从而可能有巨大的落差感和更多的沮丧。我觉得最适合看本片的时间是在高二结束快高三的时候。

又之所以说适合高考过的人看，是因为我们在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之后，在经历了努力并从中得到对自己或多或少的回报之后，会得到更深的感触。如果最终和沙耶加一样超常发挥，那是最好的结局，如果失常，那些美好的回忆也仍为珍藏。何况有时候，如果在人生的某一段路落后了，重跑一遍无济于事，因为曾经和你一起跑过的人已经开始了下一段旅程。

这碗鸡汤不普通的第五点在于，出色的细节把控和镜头语言以及精致的画面和配乐。

在细节方面，除了我之前所说的关于坪田老师的细节之外，还有父亲表面对沙耶加的努力不屑一顾，却帮她捡起掉落在地的便签重新贴上的温馨细节；有沙耶加小时候攀上父亲的背和将要去读大学时又攀上父亲的背的呼应细节；有铃司君最后没有考上名古屋大学而决定复读这样把我们从偏于梦幻的鸡汤拉入现实的细节……

在镜头语言方面，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三个在同一处地点的特写。开篇便给出了女主年幼时的特写，她张望着不远处那条新干线；之后又给出了女主的特写，她看向一对父女，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与父亲；最后的特写再次加强了呼应。

在画面上，精致一向是日系的特点。

在配乐方面，既有英文又有日文，推动着故事按一个良好的叙述节奏发展，既动听又鼓舞人心，尤其是片尾曲《可能性》采取了全剧人物“同唱”的方式，是他们所有人，为我们诠释了要相信自身可能性的道理，也是他们所有人，告诉我们即使遇到再多嘲笑，也要坚持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总之，《垫底辣妹》并不只是一碗鼓励垫底生考清华北大的鸡汤，从各个方面看来，它都是一部很不错的作品，值得一看，值得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