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长大的村子里遍植一种树,叫尤加俐树,但是跟插花的尤加利是完全不一样的。它高大,挺拔,树干少枝,像一柄柄雨伞。叶子是细长条的,新翠的绿,盈盈的喜人,像柳叶一般,又像姑娘新描的娥眉。
小时候觉得这种树很奇怪,怎么叫个这样的名字,很特殊,也很洋气。因为村子里只种这种树,里里外外都是它的身影,看得多了,就厌烦了,审美产生疲劳。甚至我一度觉得这种树太普遍,太平常,心里有些不喜它。
大人们倒是很喜欢这种树,易活,挺拔,杆直,长成大树后,可以卖给木材商,增加一笔收入。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思考,也没有那么多权衡利弊,想法很单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唯一对它热爱的时候,大概就是春天来了后,可以去爬树掏鸟蛋。一排排高大的尤加利树,因为枝干不复杂,不横七竖八野蛮生长,也不繁密,所以很容易可以看到柳叶一般的叶子里,有没有隐藏到鸟巢。
若是看到了,一声惊呼,如同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大家纷纷摩拳擦掌,爬上树去掏小鸟。当然,有时是个空鸟巢,有时里面卧着几颗鸟蛋,有鸟蛋的小孩们不去动它,让鸟儿继续孵小鸟。若是有小鸟雏的,兴奋异常,整个窝都揣了。如今想想,过分的残忍。到那时,小孩无知,那种行为,确实是纯真又残忍的快乐。
对于我来说,还有做一件事的时候是快乐的,那就是去捡柴的时候,种有尤加利树的地很干净,地上经常会覆上一层厚厚的的落叶。那是烧灶的好柴火,易燃,火盛。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就懂得给家里拾柴火了。
我会拿着袋子和铁耙,那铁耙像梳子一样,有长长的疏疏的“牙齿”,只是后面接着一根竹竿。人握着这根竹竿,一耙打到地上去,握住竹竿往身前一拖,那耙齿就带着好多尤加利落叶聚拢到身前。于是,松了松铁耙,抖下落叶,又故技重施。耙柴火就是这样做的。
我十分喜欢干这事,因为尤加利林子里静悄悄的,地上也干净,除了树叶大概没有其他别的垃圾,我觉得是一种享受。尤利树叶也好看,那黄黄的树叶,像是一枚枚秋信,飘啊飘,邮来秋天给我的问候。那么多那么多,我觉得很庆慰很开心,因为我喜欢秋天呀。
那时,天高云淡,风儿清爽,鸟鸣婉转,有植物清香萦绕身前,我仿佛是拿着梳子,在给大地梳发。一梳,两梳,三梳……把大地梳理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这样一想,丝毫不觉得我的工作乏味无趣,反正充满乐趣,连带看着尤加利树都格外亲切,喜欢。
而今在村子里散步,发现尤加利树已经减少很多,很多种植尤加利树的地方都盖起了小洋房。我在村外的一块地上,终于看见几棵挺拔的大树,那是生长了许多年了。树皮已经褪落,露出银白色光滑的树干。那么直,那么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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