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来得早,有蝉在刺槐树上吱吱叫了。
凌霄听杜鹃鸟的残叫声心里总想着“不如归去”。
无拙来辞行说要去会考,只要考上就有希望了。
凌霄不知道他的所谓希望是什么,她对他已不抱什么希望。从头到尾他何曾勇敢过一回?
她淡淡地看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拿个拍子打苍蝇。
有阳光从外面洒进来,在明与暗的交叠里她觉得他像一个纸人。
——无拙确实比以前单薄消瘦了许多。
她等着他默默地来再默默地走。 然而无拙并没有动。
她满屋子拍苍蝇,听到他忽然说:
其实我这个人呢——一直很怯弱,我知道。
有些话不敢说,我觉得是不该说,做错了事你教我怎么说?
有一阵子也许我是高兴的或者叫幸福,但随后就是深深的愧疚自责。
有些事的发生不是我们所能做得了主的,这世界真的很复杂。
在甜言蜜语下谁知道包藏什么样的祸心?相反的有时无语却能把对方看个通体透明。
伯母一直对我视如己出,记得小时候我出水痘身上水泡奇痒难耐,为了不让我抓破皮肤,伯母在我睡着时把我的手放到她胳膊上抓了好些血印子……
她疼我,我得听她的,但也不是全听。
例如这件事,一半也是我自愿,为什么呢?因为我真的……
你也许觉察不出来,我的心就那么一小块,整日……
我始终不相信你所预测的以后,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解不开的结非得用残酷的方法?
为了使你安心,你放心,如果我能救你的话,你放心,放心……
凌霄呆立在那里静静地听。
这番表白对他应是很难得的了。
她也不知道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保证,她只是无助时抓住他当做一根救命稻草。
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他还这么年轻本来有如窗外太阳般明晃晃的前程的。
——她这样会不会害了他?
凌霄听到他出去的脚步声,耳边响着他的“你放心,放心”无端地恐惧起来。
她忽然看到手中拍子上有滩粘糊糊的东西,是她拍死的苍蝇尸体,那也曾经是具鲜活的生命。
也许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她的右眼皮突突跳着,心也莫名其妙惊慌,胎动紧一阵慢一阵。
她一会儿扯开红幔看剪断的弦,一会儿听外面刺槐树上什么鸟在叫,最后只得拿起大剪子去修剪迎春花的枝桠。
她想起了剑兰就是用这把剪子送了命。人的命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剪断么?就像咔嚓一下被剪掉的花枝?凌凌乱乱发生了太多的事,自己的命又会什么时候被剪断?
她正出神,冷不丁看到李妈兀地站在眼前,眼里满是泪,说,这怎么说的,好端端的,二少爷会用老爷那把剑刺了自己,是死是活不知怎样呢……
凌霄手中的剪子啪地掉在地上,就像是她用剪子刺向了无拙。
李妈哭成了泪人:听丫头们说,二少爷想要大太太答 应一件事,先是跪着求,大太太不答应;二少爷就用不应试要挟,大太太还是不答应;最后二少爷转身拿起挂在墙上老爷当年杀敌的剑威胁,大太太还是不答应,二少爷便用剑刺向自己,至今生死不明……
凌霄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她的脑子乱哄哄的,世界变了形。
汗一层层地汹涌而出,她感到自己像在水里泡着。
裆下热呼呼的,她不由用手摸了下,满手的血,红彤彤的一片。
忽然她听到李妈声嘶力竭地尖叫道:
哎呀!不好了,快来人呐!少夫人小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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