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欠不欠的，其实就是欠扁

文 / 小不稀

年前，某论坛发帖，请说说即将过去的一年中，有什么事让你感觉到对方很“欠”？结果跟帖者众多，回答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简直变成了吐槽大会。

网友A：结婚三周年。专职在家带娃。讲多了都是泪。某天我疲惫地跟老公说，感觉自己快要抑郁。他眯着眼，吐出一口烟圈，冷笑一声，说：那我岂不是要送你去精神病医院？瞬间感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全身冰冷，脑中空白。

网友B：有一好友住城东，我住城西。某日经过她家楼下，瞅见她在阳台上晾衣服。一时兴起打电话给她。习惯性问她在哪里呀，她竟然回答，在乡下。并且言之凿凿地说正在乡下干嘛干嘛。我瞬间凌乱。其实她在乡下也好，家里也好，根本与我没有实质性关系。我不知道她骗我究竟是图什么。我也没拆穿她。到现在我也没明白，女友间这种并不利己的欺骗行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网友C：我是一小学语文老师。楼下有一小女孩，她妈经常拿作文来让我帮着改，有时还会找我辅导作业。每次我都尽心尽责义务帮忙。今年上初一了，她妈再也没来敲过我的门。甚至有时遇到，她也会低下头去，假装没看见。可能她觉得我这个免费小学老师再也没有能力去教初中学生，也可能她找到了更好的老师，所以我的存在变成了空气。

网友D：说好第二天与一女同事一起出差。晚上她老公忽然发我好几条短信，先是说明自己是某某老公，又说家中有事走不开，能否请我帮他老婆通融请假。絮絮叨叨一大堆。他明知我也是一女的，和她老婆出差并没某一方面的风险。而且这种事他应该去找我们的上司谈。出于礼貌我回了他几条，之后不了了之。次日一到公司，女同事立即自顾自翻看我的手机。她解释说是老公在她洗澡时自作主张在她手机上找到号码，然后用他自己的手机发短信给我。事后我发现，她已私下在我的手机上把她老公发来的短信删除干净。首先，我并没有要求你老公跟我联系。其次，我的手机凭什么由你作主？说真的，你那么小心刻意地阻止你老公跟女性接触，也不看看他本身是什么货色。颜值不高，能力一般，还结巴。这样的人，排成队我都不带瞧一眼。

一开始，我纯粹是觉得吐槽点各不相同，读着饶有趣味。慢慢地，便有浅浅的愤怒与悲哀浮上来。在别人的故事里，容易看到自己的影子。有些例子生动而接地气，仿佛就发生在我们身边，甚至就是自己的故事。你难免会有感触，有共鸣。

所谓“欠”，辞海中有这样几层意思：1.累的时候张嘴舒气，比如“呵欠”。2.向别人借贷未还或该给而未给，比如“欠账”。3.不够、缺乏，比如“欠缺”。4.肢体稍微向前弯曲，比如“欠身”。如今在快速便捷的网络时代，“欠”的意思更为丰富，外延更为活泛。可以理解为谁负了谁，也可以理解为谁德行不正、没有教养。发帖人所说的“欠”，很显然与现代意义更为贴近与吻合。纵观网友们林林总总的回答，难免让人感觉，什么欠不欠的，其实就是欠扁。

人性的弱点中，有一个最普遍最大众的心理，那就是自私。而自私之心，自古就有。战国时期，齐国有一美男子邹忌，有一天另一美男子徐公来访，徐公走后，邹忌便问妻子、小妾、客人，他与徐公哪个长得更英俊。三人异口同声说邹忌长得好看。邹忌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认为妻子是偏爱他，小妾是害怕他，客人是有求于他。他们不讲真话，都是出于私心杂念。

自私具有下意识性与隐蔽性。它的存在与表现有时不为个人所意识到。有自私行为的人并非已经意识到他在干一种自私的事，相反他在侵占别人利益时往往心安理得。也有人为了逃避舆论谴责和社会惩罚，便常常口唱高调，故作姿态，或者偷偷摸摸地占别人的便宜，在谎言和假象之中，隐藏其内心自私的本性。明明是多吃多占，却说是工作需要；明明是损人利己，却说是替他人着想。欠扁的人各式各样，但大都自私。说白了，自私的人就是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这世界上有三种人。

第一种是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比如你今天用一百块钱请我吃了饭，改日我必定拿两百请你K歌，礼尚往来。今天你送我一支玫瑰，改日我必定送你一束百合，彼此都留有余香。

第二种则恰恰相反。正是曹操所说的，宁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其实曹操也很后悔错杀了人，可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自我安慰了。这句话一路演变到今天，已成了某些缺乏教养自私自利的人最冠冕堂皇的借口。

第三种人则介于两者之间。有时负了别人自己也不得知，有时别人负了他们，他们却记得清楚，锱铢必较。一般脑子简单缺乏教养，行事完全随心情。在这种人的字典里，只有最实际的柴米油盐吃喝拉撒。人情往来不会缺席，但感恩谦虚是完全没有的。但你也不能小瞧了他们。因为他们才是生活的主力军，人类的大部分。其中有少数人甚至很会装。装可怜，装纯洁，装豪爽。这是他们中的极品升级版了。

按照我个人的理解，第二种类型的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得的。一般这类人智商超高，工于心计。我曾有幸见识过一个。在与其同窗的那些年里，她大大小小给我挖了无数个坑。可怜我后知后觉，当时掉坑里了，爬起来还要去感谢挖坑的人。这是自从我长全鼻子眼睛以来所见到的最有心计的女人。她借了我最宝贝的《射雕英雄传》，隔几日告诉我书找不见了，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算我牙根再痒痒也无可奈何。三个人一起去卖废品，到最后我只吃到一根冰棒，余下的她只说没有了，事后才知她和另一男同学私下把钱分了。我上课和邻座一男生讲话，课后男生被带去办公室训话，我是教师子女逍遥法外，她便来央求我跳皮筋。因为她知道皮筋在我妈办公室抽屉里。碍于她一直在求，我心惊肉跳地去了办公室。男生看我的眼神便有些奇怪，既有对不公正待遇的愤怒，又奇怪于我的自投罗网。果然，老师面子上挂不住，叫住我随便训了几句。我瞥见她正躲在办公室门口偷听。完事后我拿出皮筋，她却甩甩头说没意思不跳了。

不讲了，讲多了都是泪。后来我琢磨过这些事。当年她给我挖坑的时候，毕竟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幸好只是个女生。要不然，可比曹操更厉害。将来岂不是要改变世界，一统全球？

其实最“欠”的，还是第三种人。

第一种人自不必多说。我虽然不是百分百能做到像第一种人那么好，但也至少一直在努力修行。至于第二种，完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我就负你了，你能怎么着？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流氓，是有文化、有双Q的流氓。这样的流氓赤裸裸地做到极致，倒也是可以光明正大放到台面上来的。只有这第三种，你在明，他在暗。你以为对方傻，其实门槛贼精。你以为对方憨，其实转身就生出谗言。你嘲笑他们的庸俗不堪，却不知他们也在讥讽你孤傲清高。你看穿他们的浅薄无知，却不知他们也在议论你故作高深。有时候相处久了，你会怀疑自己，进而怀疑人生。因为我们不可能时时竖着耳朵警觉一切风吹草动，也不可能天天撸起袖子跟没有教养的人骂街。跟这种人较真，确实犯不着。因为不管你如何痛心疾首地反省自己，人家说不定仍在吃香喝辣，无知无觉呢！

所以，千言万语，赶紧汇成一句话，凡事还是看淡大度些好。不管对方是小绵羊还是白眼狼。他们不懂好歹，我们的肚子里面不能没有墨水。他们不知感恩，我们的言行举止不能没有教养。那些欠扁的人，就让他们留在时间的长河里，像青草上的露珠一般，在清冽的冷风里渐渐地风干，在浅浅的朝阳里慢慢地隐去吧。

归根结底，“宁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是比较文雅的说法。用粗俗的大白话来总结，就是你欠不欠我关我屁事，我欠不欠你关你屁事。

做人，不过是图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