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家乡的小河和小路

      我的家乡在河南省浚县小河镇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因村子里韩姓居多，称为韩贾店，或称韩村，村南头有一条小河由西而东横穿而过，说是河，其实是为了排洪挖出来的一条沟，所以村里边的人称其为”南沟”。

          小时候南沟的水很多，一到夏天，村子里的男孩子便到河里去游泳。小河两岸的地比村子低，遇到水大的时候，河两岸的田地便被淹没，所以记忆中南沟南岸的地是不敢种大豆的，最好是种高粱，河水一般只能淹没到高粱的一半，到秋天河水褪去，红彤彤沉甸甸的高粱穗基本不影响收成。夏天涨水时河里有鱼，孩子们便偷偷到河里摸鱼煮着吃。家长总担心水大，孩子在河边会出事，所以总有大人到村子南边去找孩子，边走边喊着孩子的名字。

          到我上初中时，小河里的水已经不多了，即使是夏天，水也不会漫过河岸。我们村子没有初中，村子里的孩子上初中要到小河南岸的村子——刘庄去，所以每天上学放学，我们都要经过这条小河沟。为方便孩子们上学，小河上修了座小桥，过了桥，沿着田地间的小路一直向南走， 便可以走到学校所在的村子。上学期间所有的欢乐故事便在这条小路上发生。

      小路很窄，遇到放学，十几个孩子一起从小路走，有的就走到小路两边的田地里，时间一久，路边的麦苗就被踩倒了，挨着小路有六七十公分的田是长不好庄稼的。地的主人怕这些学生娃娃继续踩踏麦苗，就在路边挖了好多坑和沟。经常有上晚自习着急赶路的学生一不小心就掉入坑里，摔个跟头，爬起来拍拍土就继续跑，怕上课迟到，也来不及抱怨。

          初春，小河岸边的柳树发芽，学生们在上学途中撇根柳枝，慢慢的把柳皮搓松动了，把中间光棍抽出来，再稍稍加工下，就做成了一个小柳笛，细一点的声音清脆，粗一点的生意浑厚，虽然吹不成曲子，但能吹出声音，学生们就很开心。河水流淌，柳笛悠扬，学生们欢声笑语，初春的小路是欢快的。小路两边的斜坡开着不知名的野花，红的、黄的、白的。麦田里的麦苗经过冬天的蛰伏，开始拼命地生长，绿油油的，微风吹过，绿浪翻滚，此起彼伏。三四月份，田间地头的浅粉色杏花盛开，随后粉红的桃花紧跟着开放，五月份左右，白色的梨花也不甘于落后。民间俗语有:桃花开，杏花败，梨花后边跟上来。缤纷的春天，阳光温暖，气温回升，燕子飞舞，小路上学生们的歌声，背书声，农民在田地里劳作的声音，小路欢腾起来，热闹起来。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从麦子扬花到收获的季节，麦穗越长越饱满，又是一年丰收季。”布谷布谷，大麦先熟”，布谷鸟开始叫的时候，麦子开始黄了。放学途中拽两个麦穗在手里搓了，漏出青青的麦子，放到嘴里嚼着，麦子的清香弥散在唇齿之间。晚上放晚自习回来的路上，听到麦田里有人悄悄说话的声音，调皮的男生便走进去看，原来是一对谈恋爱的男女，于是笑骂声在静静地夏夜响起，月光下，只见到两个人影向远处走去，于是大家嬉笑着离开。

      秋天，田里玉米长高了，一阵风吹过，玉米叶子哗啦啦地响。晚上从小路经过，两边玉米地阴森森的，让人有点害怕。小伙伴们一般都是结伴而行，一旦遇到落单的情况，便很快跑过这一段小路，直到看到远处村庄的灯光才安心下来。小路两边玉米杆有被人弄断的痕迹，这可能又是哪个嘴馋的孩子把玉米杆扯断拿来当甘蔗吃了。我们小的时候是很难吃到甘蔗的，很多孩子连甘蔗都没见过，玉米杆有股甜味，大家称其为”甜杆”。玉米成熟的季节，在地里掰玉米累了的大人们，也会席地而坐，撇半根玉米杆美美地嚼着，滋滋地吸着甜甜的汁液。

      到了冬天，小河结了冰，有胆子大的男生便不再走小桥，超近路直接从冰面上滑过。大人们总是担心冰太薄，容易出危险，所以每次都是千叮咛万嘱咐。冬天的小路四周空旷，没有任何遮拦，连田地中的坟堆都一览无遗，但我们并不害怕。因为我们每天都要在这条路上走四个来回，对这条小路太熟悉了，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当然也包括哪些圆圆的坟墓，不过是一个个的土堆而已。冬天里北风凛冽，因为我们放学是从南往北走，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遇到风大时，不敢正着走，便面朝南面，倒着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怕撞到路上的障碍物或掉到路边的坑里。路边也时常有烤火的痕迹，农村最不缺的就是柴禾，路边到处是堆着的玉米杆和枯草，捡一些过来就可以烤火了。

        2018年7月份回老家，和侄子一起又走到小河边，穿过小桥，沿着小路向南走了一段。小河已经干枯多年，河岸被种地的农民铲平了不少，小桥东边沿着河坡，有人种了很多杨树，杨树已经长到碗口粗，几乎看不出小河的痕迹了。小桥西边的河坡有人种上了庄稼，河岸边的灌木丛和杂草早已不存在，也看不出哪里是岸，哪里是河，只是河底的部分比旁边的田地低了些，还依稀能找到小河原来的位置。小河已经被毁的面目全非，失去了以往的风采。小路还在，但没有了路两边的沟和坑，比原来也平了，直了，站在桥边可以一直望到小路的尽头。小路西边是葡萄架，小路东边的玉米刚长出半尺高。村里的孩子现在都是到镇里上初中，刘庄中心学校已经没有了初中，只留下了小学，学生全是刘庄的。我们村的孩子再也不会沿着这条小路去上学了，小路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热闹。

      小河和小路给了我太多的回忆，时常梦到在河边摘山枣和小路边采野花，追蝴蝶的情景。还有多次做梦在小河里学游泳，从小桥的西边到东边，河道变宽，水流变缓，视野开阔，碧绿的草地，清清的河水。我时常把先生和孩子也带入我的梦境，在小河里嬉戏，在草地上休息。这些年远离家乡，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地方的江河湖海，高楼大厦，景色秀丽，美不胜收，但唯有家乡的小河和小路让我如此难忘。可惜的是美丽的小河，欢快的小路只能存在于我的记忆和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