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叶子落下，在空中缓缓地打了个旋儿后，像黄色的蝴蝶一样安静地躺在了地上。我默默地看了它一眼，随即移开眼睛。这，已经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二个秋了。
前边的空地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慈祥地看着梳着总角小辫撒欢儿的小姑娘，一边笑呵呵地喊着：“诶呦，你慢点，别摔着了。”一边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提防着她真的摔倒。我静静地看着，不由得想到了我的奶奶。
奶奶已经八十多了，因为自小与奶奶相依为命，我一直与她最亲。高中的时候学校课业管的紧，一个月只放那么几天假。一到放假，我便迫不及待地坐上回家的车，热切的想要去见她。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摇摇晃晃，就像我上下起伏迫切想要归去的心情，一边数着车窗外迅速后退的树，我一边想着回家后奶奶会给我做什么好吃的。终于，在一阵煎熬后，我看见了村口的那座桥。迅速地下了车，一回头，才发现我的奶奶正坐在水泥路边上，她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秋日的风掠过泡桐树的树梢，那叶子便不断地在她身边落下，屏息的游丝里是菊花淡淡的香。她回头看见了我，便笑着站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像一朵静静开放的菊，混浊的眼神也变得清澈了：“呀～回来了！”奶奶带着孩童般欣喜的语气问。“嗯，回来啦回来啦。”我一边扬起脸，一边拎着书包冲向她。不等我站定，她便从怀里拿出一个水杯，献宝一样地递到我面前：“渴不渴？这水我放怀里焐着，还热乎哩。”我瞧了瞧，洁白的杯子上，奶奶粗糙黝黑的手格外的刺眼。奶奶低低地唤了我一声：“你咋了？不渴吗？”我回过神来，一把接过杯子拧开杯盖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直到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光，才笑着说：“真好喝”。奶奶笑着嗔怪道，“慢点慢点，又没人和你抢，一直这么冒冒失失的，以后谁家小伙子敢娶你。”然后慢慢的把我额前的碎发束到我耳后，才拉着我往家走。金色的余晖洒在奶奶的身上，将她映照的像一尊镀了金的佛像。叶子不断地被风吹落，我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我小的时候，奶奶总是会把我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拍我的背哄我睡觉；夏天格外热的时候，她的手里总是拿着一把大蒲扇，为我驱赶蚊虫送来凉风；秋天收获时节，她的手里总能变戏法似的拿出各种香甜的水果；冬天冰天雪地的季节，她总能从灶台底下掏出热乎乎的烤红薯递给我，然后笑着看着我狼吞虎咽地把那一整个烤红薯吃下肚去。记忆中奶奶的手一直温暖柔软，总能抚平我幼小的、不安的心。可是我却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奶奶的手开始粗糙了，衰老了……
“姐姐，你看我好不好看？”扎着总角小辫的姑娘拽了拽我的袖子，把我从回忆里拉出来。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好看。”
是真的好看，被人疼爱着的幸福模样当然好看。我的眼前又浮现了洁白的杯子、黝黑的双手、金色的落叶、湛蓝的天空和蹒跚的背影，以及远方的熔金落日。
自离乡之日，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文/半溏；图/网络
稿源：一个远方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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