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滴答...滴答...滴答...”
小西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引入眼帘的是天花板米白色的方格砖。吊顶上有两个老式的电扇,被灰白色的布兜罩起来了。视线随着方格砖一格一格地缓慢往前爬,尽头是大片米黄色的墙壁,墙上挂着一个40寸的液晶电视,电视下方是一个棕色矮柜,矮柜上一个水果蓝。左边有一个饮水机,一张锈了把手的靠背椅。再往里看是一张单人病床,自己正盖着白色的辈子和有些褪黄的毛毯。
小西艰难地向左转了转头,看到自己左胳膊上挂了一根红色管子,管子连着一个大血袋。那吵醒她的“滴答”声,正是血袋输血的声音。
小西浑身酸软无力,她想喝水,却张不开口。看样子,这是在医院里,还是间单人病房。房间里没开灯,却有昏暗的光线,现在估计是傍晚,护士们可能都在吃饭。没事,过会肯定会有人来的,小西这么想着重又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二、
她原本是趁着大二暑假跟旅行团一起造访欧洲四国的。四国中,她最中意德国,心心念念要去天鹅堡实地考察一番。她虽没有男朋友,但小女生的浪漫情怀满满,想学偶像周董在古堡里完婚。团里大多都是年纪相仿的少男少女,得知她的“梦想”以后,团里的男生女生们都对古堡燃起了极大的兴趣。等到了新天鹅堡,大家意犹未尽,为了欣赏新天鹅堡的夜景,跟导游商量着临时改了行程,不住五星酒店了,而在附近的民宿留宿一晚。
民宿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平日里也帮着招徕游客,对他们的入住表达了热情的欢迎。晚餐前,两人神秘兮兮地给导游说了什么,吓得导游小姐姐脸色发青,晚餐时一再叮嘱所有团员天黑之后便不许外出,一定要早早休息。
晚餐时小西好奇,便多问了几句,可导游小姐姐一脸难言之隐,不愿多说什么,只说不管如何不要外出,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也不用管,有什么事明天回宾馆再说,然后连德国著名的红酒都没尝一口,草草地吃了两口便回房了。
见大家面面相觑,大东开口了:“小西,你也别问了。”
大东是团里较为年长的一位,已经工作两年了。他好像还懂一点儿德语。他跟大伙儿说:“导游有她的顾虑,这古堡虽好,但是一到晚上游客都散了啊也挺冷清的。我刚才听房东太太说,前几天有游客走失,到现在还没找回来,也不知是死是活,估计啊,是有人劫财。大家放心,我们只要在房子里就是安全的,这么多人呢。”
“那夜景不是看不了了?”小西急道。
“看得了,我们啊,别走太远。我刚才研究过了,我们这个地形不错,离古堡不远,而且之间没有山头,只是有片树林。待会我们早点吃完,趁傍晚天色可以欣赏一下。大家一起去,天黑之前赶回来就行。”
他们吃完说要出去散步,老夫妻俩拦不住,就发给每人一个串绳的小木牌,叮嘱一定要在日落前回来。可惜那天傍晚起了雾,古堡在雾中若隐若现,看不清楚。大东带着大伙儿往回走,可小西想等等看一会雾会不会褪。大东拗不过她,就打发其他人先回去,他陪着小西再等10分钟。
三、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小西床头的手机闹铃尖利地响起来,吓得小西睁开了眼睛。天色更暗了,她定的闹铃是晚上6点,外出的日子,每到这时候小西都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可现在,她连抬手关上闹铃的力气都没有。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个黄头发蓝眼睛的护士冲了进来,看她醒了,一个马上检查起她的心率监测和精神状态,另一位又出去了,不一会儿带来了她们团的导游小姐姐。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
“水……”小西虚弱地说。
护士麻利地给她倒了杯水,还变出一根吸管放她嘴边。缓缓喝下水后,小西感觉好一点了。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旅游团的导游!”
见小西点点头,她又问:“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昨天晚上等到9点看你们还没回来,就报警求助了。警察赶到的时候,只发现了晕倒在树丛里的你,现在还没找到大东。”
四、
大东……
昨天晚上,她和大东留下等雾散,十分钟后雾还是很浓,她便放弃,可大东说太可惜了,再等等。又等了十分钟,天色渐渐暗了,她要回去,大东又说要带她去古堡探险。
她警觉起来,起身就走。
大东见她执意要走,便抱住她说他很喜欢她,想实现她的梦想,今晚要跟她在古堡结婚,硬拽着她往古堡方向走。她挣脱不得,又惊又惧,竟忘了呼救,就这么被拽着走进了一片树林。
这时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小西只觉眼前一片黑影略过,手腕被猛地一扯,随后听到大东一声惨叫,手腕一轻,身子却被那股劲儿带倒在地上。等她再抬头,大东已经不见了。
小西吓得趴在地上急忙环顾四周,除了树林里叶子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什么也没有。她心生恐惧,手脚并用爬起来想跑回民宿,可天已经黑透了,她走啊走啊,也不知是不是迷路了,怎么都走不出树林。最后,体力不支,便晕了过去。
五、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导游和两个护士还六只眼睛盯着她,试图通过眼睛看透她的思想。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导游叹了口气,说起昨天的难言之隐:“都怪我,就该看着你们不让出去的。我被那传闻吓到了,他们说古堡一直以来都有吸血鬼的传闻,天黑了还要出去的游客都会失踪,其实都是当了吸血鬼的食物,为了遮盖尸体上的咬痕,吸干了血就会扔进护城河。虽然只是传闻,护城河也从未打捞出什么尸体,但,因为太逼真了,而且的确失踪的游客都找不到尸身,所以我就信以为真了。现在想想,也是自己吓自己。”
导游无视小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接着说:“你说你们去看古堡夜景也就远远地看着呗,往古堡走干嘛呢,那可是不是树林,是片小树海!德国人说了,误闯树海九死一生,你算是幸运的,昏在了树海外缘,不然估计我们也找不到你。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等体力恢复一点,再跟我回国。”
六、
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西被导游照顾着喂了碗稀饭,稍稍能坐起身来。护士给她做完了全身检查,便带导游去提前办理明天出院的手续。
小西想了想,拿起了床头的手机,打算给妈妈报个平安。
“滴————”
“喂?小西啊,你怎么才来电话呀,昨天玩疯了吧?喂,小西?喂?小西你说话呀!喂喂喂?”
等导游办完手续回到病房,只看到摔在地上的手机和凌乱的床铺,还有挂在床头的,干瘪的血袋。
小西,跟大东一样,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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