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理的印象停留在《天龙八部》，风流的段王爷，神奇的一阳指，缥缈的无量山，尚佛的封建国度，也应是个烟柳繁华的所在。
一下飞机便觉得地旷天高，寒意袭人，竟像是忽然从夏季过渡到了秋季。云贵高原所谓“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到此有更深切的感受。机场四周群山环绕，虽然并不甚高，但自有一种巍峨的气势。在西双版纳虽也有见到山，到一般只是在山路中穿行，并没有如此远远观望过。不来西部，当真便不知道什么是山峰，什么是土丘。江南的所谓山，只是点缀在平原上的一个个斑点；而高原上的山，则是成片的涟漪与波涛。江南的山仅仅是山，而高原上的山处处可见云雾缭绕。没有云的山自然就少了一种气派，一种神秘感。从前的隐士选择栖居的处所，只怕没人会选择江南的山，只有中西部的山才有那种涤荡俗虑的大气。
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区区十二个字就概括了一个城市，而“风花雪月”四字更是给人以无限悠远的遐想，中国文字的精炼与韵律感在此体现无遗。可惜的是，这次旅行社安排仓促，一样也未能真正领略。下关风吹上关花，只能依据风瓶和朝珠的传说而神往；洱海月照苍山雪，却也因时机不佳而错肩而过了。
大理城依苍山而建，面朝洱海，背山临水，按照建筑学上的传统说法，端的是风水佳处。从国家战略上讲，也是易守难攻，是理想的都城所在。仰头而望，见不到苍山上的白雪皑皑，只能想像那云遮雾挡之下，当有那一片冻死苍蝇不足奇的晶莹。
洱海在我眼中，不过是一个小型的太湖，只不过四围山脉绵延，都能够望到边际。而湖边杨柳依依，湖水波光粼粼，竟也有若许西湖的景致。既是白日出行，“洱海月”自然无法看见。不过在我想来，在晴朗的夜晚，湖泊里都能见到玉盘似的倒影，到这里来看，也未必便有别样的风致。
上“杜鹃号”游船后，每人都收到一个荷包，那是白族姑娘的定情信物。想起骚哆哩虽也有此物相赠，那种功利目的相比之下却显得俗不可耐了。在白族，男女称谓换成了“阿彭哥”和“金花”，叫来感觉亲切许多。船中参加表演的金花皮肤白皙、容貌秀丽，形象比骚哆哩温柔婉约，除了服饰，看上去与汉族姑娘并无多大差别。敬客的“三道茶”头苦、二甜、三回味，味道在我这外行来看倒也罢了，其间的人生哲义，却非千百年民风积淀所能体会。白族婚礼的音乐也节奏细密、风格热闹，跟古汉族的鼓乐喧嚣也很像。
众人评论，白族人比傣族人厚道许多。说实话，生活在热带雨林中的民族在我看来总接近原始的蒙昧野蛮。大理的白族人民却受过正统的封建礼仪教化，在文明阶梯上又高了一层。而且大理秋高气爽，也比景洪那湿热的氛围令人惬意。只是游船上四处有长得并不漂亮的金花身着民族服饰，四处寻求有偿合影。这种无孔不入的商业化的力量，凡现代文明所及，总是如影随形。
小普陀是个只有一百多平方米的小岛，中间建了一所寺庙，四周摆满了卖各种鱼虾小吃的摊位。游客一批一批蜂拥而至，岛上几无立锥之地，只有随着人流例行公事似地绕场一周。
南诏风情岛上有一座白色建筑，本是皇帝的行宫，如今变成了一所三星级宾馆，对这样的“开发”我总是深表忧虑。高大的男身女相观音像、古铜色的南诏壁画、各式各样闻所未闻的水果、千百年流传的动人传说，这些本来都能引起游客的兴趣。但其内在的人文深度却过于淡化了，导游也没能给我们做细致讲解，使这里变成了一个可游可不游的鸡肋去处。
蝴蝶泉已无蝴蝶，跟很多“第一泉”、“第二泉”一样成为了徒负虚名的去处。泉水虽清，却沉淀了太多承载祈望的硬币；书法虽好，却只能作为一个记录传说的符号。太多文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大笔一挥，就使得一些籍籍无名的山水成为后人竞相膜拜的对象。也不知是他们太矫情，还是我们太盲目，却总限制了后人的想像，掩盖了自然的乐趣。
寺庙在我看来总是大同小异，无非是大雄宝殿、罗汉堂、弥勒殿、观音殿等等，只有规模大小的差别。崇圣寺就是属于异常雄伟的那种，整个占地有六百亩，在寺内一来回有好几公里的行程，其中建筑错落有致，每一扇幽深的大门后都有令人豁然开朗的景致，沿台阶一层一层地进入，楼宇渐渐高大，进深始终深不可测，大有皇家宫殿的气派。而且崇圣寺体现出与中原寺庙不一般的建筑风格，气象宏大且装饰细腻，兼有南北方建筑的特点。虽说是现代人的仿古重建之作，但在建筑学上的艺术价值，恐怕是远超古人了。三塔虽是崇圣寺的核心，却反而不是那么惹人关注。只是三塔倒影处景象别致，排队留影者甚众。崇圣寺各处院门和立柱上也题满了长长短短的对联，文采斐然、佛理深长，这也是中国文化和佛教文化结合最精妙所在。其中一联云：“可是这个，可是那个；不得有言，不得无言。”言浅意深，颇得禅味。
早在看《天龙八部》的时候，我就对大理古建筑的典雅与大气大为赞叹。此时尽到眼前，更觉得富丽堂皇，无出其右。每家人家外壁上都雕龙镂凤，色彩鲜丽，形象生动。还有山水与书法相间，更增情调与古意。或许因为大理是尚白的国度，凡建筑的瓦片并不像中原那样纯黑或纯红，而是用黑色和白色相间，就像大雪过后的屋顶，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
最后一个小时才来到古城，这让我颇为遗憾。因为在我的概念里，古城应该是大理最有魅力的地方。各种古建筑都成为了现代化的商铺，雕梁画栋下俨然写着“某某超市”、“某某批发市场”、“某某银行”，传统的形式和前卫的内容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走在大街上仿佛进入了穿越千年光阴的梦境，低头走入店铺又似从梦中醒来。古城里开有很多银器店，门口总有人丁丁当当地敲打，清脆悦耳，宛如隔着天际从遥远的唐宋传来，十分配合游客探古的幽情。
只是有人发现在小玉处所购的宝物到此地竟大打折扣，心情也如天色般渐渐灰暗。但已由不得你抚古思今或者捶胸痛悔了，戴上一顶牛皮毡帽，步出高高的古城门，向丽江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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