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永远同在

作者: 对我才是你爸爸 | 来源:发表于2019-04-05 18:55 被阅读63次

    永远同在

    2017年2月的最后一天,星期二。上午第三节课是语文课。

    按照惯例,课堂最初的五分钟是学生演讲时间。今天轮到陶李芳演讲,主题是“林徽因”。

    据说林大小姐追求者无数,所以一般讲林徽因,总会着重讲她的风流韵史(金岳霖、徐志摩和梁思成)。当然最终成功泡到林徽因的是梁思成。据说梁思成在她的众多追求者面前自惭形秽,曾在结婚的时候问她:“有一句话,我只问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是我?”

    回答是:“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准备好听我了吗?”——真不愧是大才女——这个回答比“因为你爸爸是梁启超”委婉多了——所以说真正的情话应该起到的效果是让人听了等于没听,没听却不等于听了。

    然而在高中校园里大谈“恋爱”总觉得不是很“政治正确”,于是陶李芳便只谈了建筑(造了什么什么大学的女生宿舍)和文学成就(具体写了什么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末尾念了《你是人间四月天》,群众报以礼貌性的掌声。

    语文老师稍微谈了谈坐飞机失事而死的徐志摩。

    此刻台下的王景然心里想着的是:林徽因和三毛大概是近代最有桃花运的女子了(三毛自称曾经被十多个男的求婚)——而根据留下的照片来看,两人实际上长得都不怎么样,更给两人添上了一点儿——是很多很多传奇色彩!尤其反衬出了其才华的出众。

    然后他不自觉地联想到了陶李芳的身上:她脸上还带着点儿婴儿肥,但陶李芳很会笑,笑的时候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而实际上她生气皱眉头的时候也会有酒窝,所以他很喜欢生气时的她)。但是她在照片上也显得不好看——这一点是在运动会的时候,校摄影记者王景然躲在天台使用长焦望远镜头公然偷拍了247张照片后发现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她、她们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摄人心魄的品质,远不是照片这种不完整的容器所能承载的。

    在陶李芳演讲的时候,王景然一直不太敢看她的眼睛。这不仅是因为他喜欢她,更是因为三十七天前他托人给她送了一封情书。

    说到这封情书啊,可真是古怪——一般的情书里面不是恶心肉麻不要脸的告白便是故作高雅的含蓄诗句。而王景然自然也在情书上花了很大工夫——他花了半个小时在文具店纠结到底要买什么图案的信封——最后选择了心仪的枫叶图案——然后他把一张信纸一撕两半,再细心地用透明胶带粘好,塞进信封寄了出去——信纸上什么也没写。

    可能大多数人很难理解他的用意,我可要说句公道话,这个战术是大有来头的。

    很久很久以后,王景然是这么跟陶李芳解释的:当年郁达夫抱着夸父追日之心追求“杭州第一美人”王映霞,日久无果,然这位冷美人追求者过多,约个会都得挂号排队(甚至还养活了一帮黄牛党),遂心生一计,写了一封通篇扯淡的“绝交信”给王映霞。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急急忙忙地赶去向郁达夫询问——后面的剧情我也不用说了吧——反正之后不久他俩就结婚了(该稗官野史由语文老师提供)。“总之,诀窍就是要让猎物云里雾里,营造神秘感,简称装B,懂了吗?”——陶李芳大摇其头。

    信件是中午送出的,当天下午就被退了回来,但并不是原封不动——信封上多了三个斗大的字:“神”——“经”——“病”。

    从那以后,本来厚着脸皮借着各种机会和陶李芳搭讪的王景然再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不过还是让我们回到故事的主线上来。总而言之,陶李芳作了关于林徽因的演讲,底下的人稀稀拉拉地鼓掌。然后语文老师上台开讲《指南录后序》。不过是平平常常的日子里又一个平平常常的上午罢了。

    当天晚上,正悲观地想着“啊幸好林徽因跟我没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不然我肯定要被单相思折磨死”的王景然心不在焉地过马路,被一辆的大货车碾过了脑袋。“噗”,就好像一个圆溜溜的熟透的西瓜摔在地上。

    第二天,他的空座位多了一束白花。一个星期后它枯萎了,被扔进垃圾桶。

    和往常一样,晚自修下课后,王景然陪着陶李芳走路回家。不过其实只有陶李芳一个人是在走路的,而王景然只是飘着而已,犹如一个被小孩牵在手里的喜羊羊氢气球。

    她很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本来她很怕走那条没路灯的小路,有他陪着以后,就不怎么怕了。

    “哟哟哟这么说我还是满有用的嘛~”,王景然嬉皮笑脸地绕着她转来转去,犹如被卷进漩涡的水母。变成幽灵以后,他好像能看穿活人的心——不,是能看穿陶李芳的所有心思了,就好像他现在能清晰地透视到陶李芳内衣的花纹(草莓!)一样。

    “神经病啊你!”她恶狠狠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反正他能听得到。

    王景然依旧笑着,沉到地面以下,又在前方不远处的水泥路面上冒出头来,活像是打地鼠游戏中的地鼠:“哎你现在要穿得是裙子该多好~”

    而她的回应是,狠狠对着他的脑袋踩下去——当然没踩到啦——脚径直穿过他的脑袋踩在了地面上,震得她生疼。

    为了不让他有机会嘲笑自己的自残行为,她主动挑起了话题:

    “哎王景然——”

    “咋——?”

    “如果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幽灵的话,为什么世界上没有塞满幽灵呢?死了的人的肯定比活人多得多吧?”

    “啊呀这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啦——也许他们都已经上天堂了也说不定哦——”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啊?”

    “大概是因为我还有什么遗愿未达成吧?——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欸——再说我已经没办法干涉物质世界了,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岂不是挺好?你不就能在世界上永远地活——咳——飘下去了吗?”

    “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的——可是貌似只有你能看得到我欸——等你死了以后我一个人(鬼)岂不是很无聊?到时候也许只能像《天蓝色的彼岸》里写的那样,定居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了。毕竟我连翻书页都做不到。唉,永远地活(死)着好像是件挺无聊的事情呐。”

    “……”

    “咋?”

    “笨蛋。我死了以后不也就变成幽灵了吗?”

    “切,我才不要你陪着我嘞——等你死的时候,你肯定是个老太婆了,你的幽灵就是个老太婆幽灵,我才不要陪着老太婆一起度过无穷无尽的一天一天又一天——干脆你现在就去自杀好了,然后你的幽灵就会是你现在的样子——”

    “神经病!谁要陪着你啊?我宁愿在电影院里待到发霉待到人类灭绝也不要跟你在一起!”

    “嗯……不过话说回来,到底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我呢?”

    “……有没可能是要我帮你完成什么遗愿之类的?”

    “按照网络小说的套路往往是这样……但是我中二时期的愿望貌似是死在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姑娘的怀里——显然这个愿望是永远达成不了了——毕竟我总不能再死一次吧?”

    “嗯。那么你就一直这么‘死’着吧。”她抱着胳膊大步往前。

    “还有一种可能性。”他停驻在空中,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

    “什么。”她自顾自地往前走,径直穿过王景然的身体。

    “或许我是活在你心里。所以别人——”

    “智障。”

    再过几天就要月考了,陶李芳九点半到家以后,还要在台灯底下背一个小时历史。这个时候,王景然就会静静地飘着在半空中看着她,直看得她心里发毛,什么都背不进去。

    “你!到外面去陪我妈看电视剧去嘛!”

    “谁要看那种垃圾国产武侠电视剧啊?那种狗屁东西,死了以后有得是时间——都懒得花时间去看。倒是你——等你长大了样貌就会改变,到那时候就再也看不到现在的你了。所以要珍惜时间,活在当下——听懂了吗,要珍惜时间,还不快背你的历史?”

    “还不是你在跟我瞎扯浪费我的时间?”她一头扎进年代的海洋中:秦始皇的时代大家都穿裙子并且没有发明内裤、凯撒大帝一个月不洗澡、伽利略的胡子比痛苦的日子还长、丘吉尔羡慕墨索里尼敢一枪崩了自己的女婿、偶尔她会觉得王景然矫情得可怕、孔子收每人十条腊肉作学费、古希腊曾经有过男同性恋组成的军队——

    “哪里矫情了,我?花谢了来年还会再开的,人长大了就再也变不回来了——你现在是十六岁吧?还是十七?”

    “十六!怎么?”

    “想当年徐志摩追林徽因的时候,她也是十六岁。”

    “嗯?所以?”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语文老师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像徐志摩这种纯粹浪漫主义的男人根本靠不住啊靠不住。这种男人,等你老了以后,就会把你像过期的牛奶一样毫不留情地倒进马桶里。”

    “什么鬼啊?怎么突然谈到这个?”

    “因为——”他的嘴角深深一转:“就是你在作关于林徽因的演讲那天,我死的啊。”

    “……是吗……我忘了……”

    “……还有一点……我觉得跟这个故事完全没有一点意象上的关联,不过倒是有些表面上的类似……徐志摩也是因为交通工具死的……”

    妈妈敲门催陶李芳洗澡。她大声回答“知——道——啦——”,在心里埋怨他分散她注意力。

    陶李芳进浴室洗澡。王景然极为罕见地听从了她的要求,待在门外不进去:

    “无所谓——反正隔着门我也看得见得嘛。”

    “那么我先睡了。”她向妈妈说了声,钻进被窝,径直拧灭台灯,祈祷自己早点入睡,第二天早上早点到校再多复习一会儿。

    “woc。居然这么爽快地关灯了。我还以为你怕黑来着呢。”

    “你才TM怕黑咧。”

    “的确。就算死了以后我还是莫名其妙地怕黑——真不知道我到底在怕个什么鬼——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因为有我在这里才不怕的吧?”

    “放屁!别烦我了别烦我了!我要睡觉!”

    “好——的——晚安。”看样子他好像是要飘过来吻她的额头——她抄起枕头朝他扔过去。枕头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砸在墙上,又泄了气似的滑落到地上。

    “唉~~~”他颇为做作地叹了口气:“要是我真的要做什么,连学校保安都拦不住我哟!”,说罢上升到天花板“躺下”。

    “行咧,睡吧。要是真的有什么半兽人啊什么贞子啊靠近的话,我一定会叫醒你的。放心好了。”

    随即,陶李芳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见班主任为了督促王景然好好学习,自告奋勇从三十二楼一跃而下,变成幽灵,然后追着王景然穿过地心来到地球的另一端,终于把他擒住:“嘿嘿,小子!你以为死了就能偷懒了吗?太·天·真·了!”

    月考了。现在正在考历史。面对最后一道大题,陶李芳正襟危坐,严谨而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果断地把手中的水笔拔下笔盖,拧下笔头,抽出笔芯,捏在指间仔仔细细地端详一番,继而以相反的次序再把整支笔组装好,然后再拆开。王景然默默地看她如此重复了三次。第四次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喂,你是傻逼吗你!不就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条件中的市场因素形成的条件吗?昨晚不是刚背过?”

    “没办法嘛!我就是记不住嘛!”笔尖不小心在手掌上画了一道:“你还笑!我都快哭出来了!”她用手指揩去墨痕——擦不干净。

    “真没办法——”他幽幽地俯下身:“1、圈地运动扩大了国内市场2、早期殖民扩张提供了海外市场——”

    两天后,月考成绩出来了。历史陶李芳破天荒地考到了八十六。

    “唉——都是我的功劳啊——”王景然得意地摇头晃脑。

    本以为她会大大反驳一番,没想到她却说:“的确,我好像还真没想到这一招欸——”旋即扬起下巴,对王景然粲然一笑——她笑的时候有两个酒窝。

    “……干嘛?”

    “要不,以后考试前复习的时候,你背一半我背一半吧?”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迷人。

    “我去……你要不要脸啊……还以为好不容易死了终于再也不用读书了咧……真是个净给人添麻烦的小姑娘……”

    因为月考成绩好,陶李芳被爸妈大大表扬了一番,说暑假里“如果学校里不用补课的话就”要“带她去台湾玩”。次日清晨,她又收获情书一封,通篇肉麻得她完全看不下去,真心想写上“神经病”三个大字就退回去。

    中午的时候,陶李芳躲在厕所里哭。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因为大家都在教室里午睡。本来晚上睡觉的时间就不够,早上还得七点钟就到校进行“热爱学习的学生们自发组织的早读活动”,所以午睡的时间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宝贵的。

    她先是捂住嘴巴偷偷地抹眼泪,继而泪珠儿落在瓷砖地面上,发出大得惊人的声响。然后她再也忍不住了——自己就是伤心就是想哭嘛!干嘛非得藏着掖着的?于是索性哆哆嗦嗦地啜泣起来——但是眼前这个冷冰冰的世界还是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因为——根本就没人关心她哭嘛——包括发誓“我爱你一辈子”的满脸青春痘的眼镜男们和“暑假带你去台湾玩”的父母。在她需要的时候,他们在哪里呢?

    然后她想明白了,其实他们所爱的,都是她的伪装而已。她在父母面前伪装成一个好学生,她在男生面前伪装成一个优雅的冷美人,而真正的她自己,已经被湮没在记忆的尘土中,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了。父母只关心她的成绩,男生们只看到她的脸蛋——有谁关心她本身呢?

    如果世界上有人喜欢她,那么他(她)所喜欢的只是陶李芳刻意在那人面前伪装出的形象——也就是说,压根没人喜欢她本身嘛。

    周围的人,同学,老师,只是想着怎么应付考试罢了……

    “喂——”她轻轻地唤了声,她知道他听得见——

    “王景然。你在的吧。”

    王景然默默地从天花板降下:

    “嗯……我怕打扰你……所以就——”

    “怕打扰我哭?”

    “……”

    “你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的吧?你们这些男生都只是一群受着雄性激素驱使的动物。

    “………是的。所谓一见钟情,只是发春的代名词而已。而绝大部分人以为的爱情,只不过是爱上了自己心里幻想出来的理想的恋人——一旦发现这一形象和对方不相符,就会吵架、分手。所谓的羁绊来自于你们一起共度的时光与互相了解——”

    “所以你给我听好了!你们爱上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你们以为我漂亮、阳光、活泼、乐观、可爱、单纯、热爱学习天天向上——但我——恶心!——是我明明知道所有人都不会喜欢真正的我他们却都装作很喜欢真正的我的样子我还要去喜欢他们、是我TM对着故意扯我辫子的男生翻白眼——我告诉你我知道,偏偏就是有人——有很多男生!——犯贱的挨了个白眼就会发疯似的爱上我!其实我懒惰、自私、矫情、爱发脾气、虚荣——TM躲在厕所里哭还得刻意哭得大声一点祈祷被人发现被人安慰——我知道我很讨厌的嘛你们压根不用再故意来刺激我——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而且你还怕黑、晚上睡觉不敢关台灯,偷偷数着自己收到了多少封情书沾沾自喜,小时候怕狗有心理阴影所以现在看到狗总是恨不得踹一脚,偷偷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BL小说,不喜欢小孩子、打死都不愿意生小孩,还经常无理取闹——比如现在。”王景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讲下去:“喂,小姑娘,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死了以后,我知道你所有的心事——我能解开所有的谜。”

    “……”陶李芳忽然又害怕哭声被人发现了,但又止不住抽噎,只好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不好意思小姑娘——有时候——比如现在——我觉得应该有个什么人来抱抱你,告诉你‘一切都会好起来’什么的。但是我不行——毕竟——反正我都已经死了嘛!”

    他交叉扭着手指:“不过还是跟你说点别的东西吧。不错,也许我跟他们一样喜欢过你。林徽因也说过‘徐志摩当初爱的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诗人的浪漫情绪想象出来的林徽因,而事实上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我TM的叫王景然!

    不过现在,我想到了一段很有趣的、很符合我们这个故事背景的独白,念出来给你听。”说罢他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嗓子:

    “往往最媚俗的言情小说里会出现这样的告白‘啊我会一直爱着你直到死去。’没错我想说的就是这句话,然而我已经死了,所以这句话的条件就不成立了。于是也许我可以说‘我会一直爱着你直到你死去’?但是难道等你死了变成幽灵我就不能爱一个幽灵了吗?

    那么然后,等你死了我们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吗?不见得,反正你不喜欢我的,我知道。

    但是我在这里还是要说——”他再次不自然地咳了咳:

    “嗯——知道金岳霖吧?林徽因的另一CP,据说跟她是邻居所以成为好朋友——我得告诉你这是骗人的——金岳霖是——林徽因搬到哪里住他就跟着搬到哪里去住(梁思成:欸老金你怎么在我家衣柜里?——我来帮你们修衣柜)——就是这样的‘邻居’!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陶李芳泪眼朦胧,看到王景然的身影模模糊糊。

    “意思就是——就是说——不管你活着也好死了也好再以后谈恋爱结婚生小孩也好最后的最后老死也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当然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可以缩在墙壁里——但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所以你晚上也不用怕黑——”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对上他的眼神:“那么。现在。我就。自杀吧。然后。我们——”

    “别。”他好像看上去有点像是忍不住笑:“别嘛。你要是现在死了的话,你爸你妈——还有那些男生——那些爱你的人——会很难过的。”

    “那又怎么样,他们喜欢的又不是真正的我……”

    “但是他们……是真心对你好呀。(叹气)——你还活着,还有着无限发展的可能性,干吗非要想到死呢?——你要是死了,我就看不到你长大的样子——你结婚的时候穿着婚纱的样子——你牵着儿子的手教他走路的样子——你老了以后跟一帮大妈一起去跳广场舞的样子——多可惜。(深深地吸气)——小姑娘,人只能活一次,就像他妈的考试一样恶心,交卷了就不能再改了,不可能死后想通了再重新活一遍——虽然人长大了就再也不能变小,青春只有一次,但长大也只有一次啊——都一样地珍贵啊——”

    “就算我老死以后变成老太婆幽灵?”

    “就算你老死以后变成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幽灵。我相信她也有酒窝。”

    “……”

    “如何?心满意足了吧?”

    “……你的这些话……活着的时候干吗不早说……”

    “那时候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不过——没关系啊——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喜欢你的人嘛——不用担心——”

    “但是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就只有你了。”

    “……那只能怪你自己咯,你不去跟人家说你在想什么人家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样个人?”

    “……”

    “已经没关系了吧?我觉得你大概可以自己去面对陌生人了吧?”

    “大概……你要走了?!”

    “也许吧。我看不出我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你可以当做我已经完成了使命,得回到上帝他老人家身边去了,不过——”他眨了眨眼睛:“其实你也知道的吧——”

    她睁大了眼睛不答。

    “王景然已经死了。我仅仅是活在你的心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只是依照你潜意识的呼唤而被想象出来的一个幻影——但我是真实的——是你的一部分——所以我知道你所有的心事——怎么样,刚刚我讲的那些——很感动吧——很希望真实世界里也有人对你讲的吧?”

    “哎你说过你会陪着我慢慢——!”

    王景然已然消失不见,一如我们曾经的中二与童年。

    “于是。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然后打开厕所隔间的门,只觉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

    陶李芳从不安的梦境中醒来,睁开眼睛,一开始还不太适应,只觉眼前一片刺眼的光。她意识到的第一件事是:自己趴在桌上午睡流了点口水,迷迷糊糊地用手背擦干——然后——她发现自己的面前有一只相机镜头正以一种莫可名状的猥琐方式注视着她——

    “喂王景然她醒了欸快撤快撤——”

    她恶狠狠地瞪着相机镜头:“咋?”

    “哎陶李芳刚刚他一直在偷拍你的睡姿欸——”

    “哪有——”镜头露出无辜的眼神,王景然从相机后头露出脸来,依旧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姑娘你你你知道我是摄影社的然后我们社就要求每个人上交照片用在校刊上的但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拍什么——”

    她“腾”地站起来,一脚踩在他的脚掌上。脚底传来了真实的触感,耳边传来了凄惨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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