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作者: 阮云与 | 来源:发表于2019-08-29 11:20 被阅读0次

    1.

    车轮碾压着地面,滚滚前行。才是六月,可刺眼烈日炙烤大地,仿佛连呼吸声都被热浪推到了地下,但这般灼热还是不够融化囚车上女子眼中的寒冰,与其说是寒冰,倒不如说是一潭死水,一潭阳光空气都进不去的死水。她此刻听到的,只有像是从远方传来的囚车轴轮的摩擦声,颠簸声。道路两边看热闹的人群,虽然目光紧逼,拳头紧握,可是也安静异常。没有人叫骂她罪有应得,没有人向她扔烂白菜、臭鸡蛋,尽管女子已入囚笼,但大家似乎还是心有余悸。                                                                                   

    囚车目标刑场,缓缓前进。


    2.

    寒冰谷的春季,清泉叮咚,鸟鸣啁啾,花香沁脾,绿影婆娑。

    “她几日没来了?”在八角亭中的琉璃桌旁,百里云鹤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半掌大的翡翠玉酒杯,舒暖的春风吹拂他的长发,一片醉人的粉红桃花瓣悄悄落在那一袭飘然白衣的肩头。

    “禀谷主,冷姑娘已三日未来。”回话的人是一身不合风景的黑衣,他的语气和身上的颜色一样没有温度,他是百里云鹤最信任的手下。哦不,百里云鹤没有信任的人,他只是出场率最高的手下,名唤风羽。

    “你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骗了?”百里云鹤微微皱眉,眼神瞥向风羽,手指不自然地捏紧酒杯的杯梗和杯肚。

    风羽听罢立即单膝跪地,低下头:“属下不敢。”

    “还不承认!你说小元秋才三日没来,可我怎么觉得,远不止三日之久?”百里云鹤放下酒杯站起身,纯白的宽大衣袖和落地衣摆随风翻涌,眉目间的气质一改上一秒的尔雅风流,转瞬间变的冷厉无情。他步步走向风羽,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清冷地问:“难不成,是小元秋太令人思念了?”

    “属下不敢评价冷姑娘。”

    正当百里云鹤要嘲讽风羽的无趣时,一阵娇滴妖媚的声音翩然而至:“才三日不见,想不到谷主对小女子朝思暮想啊~”话音刚落,纤细柔软的身段已倒在英姿风流的怀中,一双玉臂环上云鹤的脖子,眉眼含情,秋波流转。云鹤看着怀中人儿,那可不是一般的勾魂,眉同新月柳梢弯,鼻似琼瑶白玉琢,唇如胭粉桃花染,肤若凝脂红莲开。她的墨色长发直泻,云鹤一手揽住女子的细腰,一手玩弄着她的青丝,指尖自然地缠绕,嘴角扬起明显的笑意。尔雅风流又回来了,只不过少几分尔雅,多几分风流。

    风羽见这情景,知趣地退下了。

    “好久不来见我,别告诉我是被那小子吸引了去。”云鹤一把抱起元秋,走到剔透的琉璃椅旁将她温柔放下,他的声音清冷悠远,纯澈空灵,像不知沐浴了几千年月光的青花瓷瓶被轻轻敲响,尽管音色动人,可是问这话时,云鹤望向元秋的眼神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但元秋听到的却不是不寒而栗,而是浅淡的醋意:“谷主可真是说笑,那萧逸尧本就是小女子的夫君,小女子贪恋上些时日,又有何不可?”她直勾勾对上云鹤的眼睛。元秋不比那些偷情的寻常女子,除了偷情对象是江湖中最令人胆寒的魔头之外,她在魔头面前也从不遮掩自己对另一位男子的喜爱,她若有九分恃宠生娇的资本,那定要将这“生娇”发挥至十分。

    云鹤苦笑,他已然习惯了元秋的骄横,说好听点是骄横,这分明就是不要脸到极点。“骚。”他吐出一个字,然后别过头,转过身去。

    “但是,谷主喜欢不是吗?”元秋从云鹤身后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玉葱指尖滑过腰际,胸前的柔软紧贴云鹤的背脊,透过薄薄的长衣,元秋感受到了云鹤的滚烫。

    云鹤猛然转身,他的眼中充斥着不解与愤怒,他用右手食指勾起元秋的下巴,愠怒地问:“这世界上还从未有一人敢揣测我的心思,可小元秋怎么,拿捏的我死死的?”云鹤眯起眼睛打量着美人儿:“莫不是,你是比我还阴险狡诈,毒辣无情的魔头?”

    “哎呀,谷主你弄疼我了~”元秋显然是愣了一秒,继而妩媚地推开云鹤的右手,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虽然别人都说百里云鹤冷若冰霜,铁石心肠,可元秋从不这么认为啊,元秋眼中的百里云鹤英姿俊美,风流潇洒……”

    “看来留住小元秋的,只是我的美色罢了。”

    “可令谷主思念的,不也只是元秋的美色吗?”

    冷元秋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百里云鹤欲言又止,片刻后才不满地说:“可是连小元秋的美色,竟都不是我一人所独有。”

    见气氛有些僵硬,元秋不得不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她坐在琉璃椅上撒娇:“谷主,人家饿了……”

    云鹤见状便一挥手,三四个仆从恭恭敬敬地端上几道精美的点心和一壶酒。

    “这可是桃花酿?”元秋眼前一亮,寒冰谷的桃花酿,那可是出了名的香醇,但因为酿造要求极高,所以她也从未真正见上一眼。

    “正是,”云鹤坐在元秋身边:“去年小元秋说想喝这桃花酿,奈何那时桃花已不是最盛的时节,没能让小元秋如愿。不过好在,我一直惦记着小元秋,今年这桃花酿,定让小元秋喝个够。”云鹤一边说,一边拿起酒壶,倒上一小杯,霎时间,酒香已悠然入鼻。

    元秋也不接过酒杯,也不说话,只是低眸轻笑。云鹤会意,冰姿玉骨的指节握住杯托轻轻摇晃了几下,然后举起酒杯将桃花酿含入口中,右手温柔地托住元秋的后脑,左手拦住她纤细的腰肢,薄唇对上那樱桃唇,让桃花酿缓缓流入元秋口中。

    行云流水,酒香甘醇,春风乍起,落英缤纷。

    元秋不敢抬头看云鹤,她的脸红到了耳根,轻轻喘着气:“谷主,这……”

    “难道是我会错了意,还是小元秋又在和我装娇羞?”云鹤将脸凑在了元秋脸旁,在她耳边轻喃。

    元秋刚想辩驳,云鹤却突然起身,走到八角亭的边缘,双手背在身后,眼睛望着那满谷春色:“你说我这寒冰谷名字虽冷了些,可景色却比外头更胜。我这里好吃好喝的应有尽有,小元秋为何还要待在那萧逸尧身边?”

    “谷主说笑了,萧逸尧出身于江湖中的名门,手握绝对的权势,本身又是个重情重义的正人君子,世间哪有女子会不想与这样的男人结为夫妻呢?”元秋走到云鹤身边,抬手嗅花。

    “难道,让小元秋待在这里的,当真只有本谷主的美色?”

    “不,也许谷主没有察觉,这寒冰谷,还有世间,最动听的声音……”等不及云鹤问个清楚,元秋就转身摇曳着身姿快步离去了。

    “喜欢本谷主的声音,那还不是贪恋美色?”百里云鹤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挥手命人撤下点心和桃花酿。


    3.

    “娘,这个姐姐犯了什么罪啊?”

    “什么姐姐,这是妖女!”妇人听了小男孩的话着实被吓了一跳,伸出手装作要打他的样子:“很可怕的,会吃人的那种!”

    听了妈妈的话,小男孩不禁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瞳孔里映出烈日下囚车缓缓远去的景象。


    4.

    “不知夫人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萧逸尧看向元秋的眼神中满是宠溺与担忧。

    “脂粉用完了,我去街上的铺子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称心的。”元秋微微低头,恭敬地回答着萧逸尧。

    “夫人要买脂粉,差人去便是了,何必……”

    “夫君总是这样不愿让我多出萧府,难道在夫君眼中,我这么让你丢脸吗?”元秋抬起头,直视萧逸尧。

    “当然不是了夫人,”萧逸尧想去握住元秋的手,但被元秋躲开了。“你知道,我萧府在江湖上处于十分重要的位置,虽然他们平日里看起来都一身正气侠肝义胆,但也有不少人躲在暗处紧盯萧府蠢蠢欲动,我是担心夫人的安危。至于丢脸一说更是天方夜谭了,谁不知道我萧逸尧的夫人容貌出众,只是,做我萧家的夫人,难免受些委屈……”

    “夫君的心意我都明白,我走的有些累了,想回屋休息。”

    “……好,铃儿,送夫人去休息。”

    元秋和铃儿穿过亭台楼阁,走过小桥流水,来到了一间雅致的屋前。

    “我想小睡片刻,你且下去吧。”元秋吩咐。

    “是,少夫人。”铃儿退下了。

    元秋环顾四周,走进屋中,掩上门,眼神又扫视了角角落落,确认无误后,才冷冷地说道:“父亲,这里没其他人了。”

    也不知冷掌门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踱步至元秋身后:“元秋啊,这萧逸尧或是百里云鹤,是谁都好,为什么他们还不动手?”

    元秋转身,恭敬地半跪在地行礼回话:“父亲不要着急,这百里云鹤已被女儿牢牢吸引,萧逸尧也是对女儿宠爱有加……”

    “你每次都是这句话!别忘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要萧府和寒冰谷势不两立,大打出手以至于两败俱伤,我们冷府,则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如今的江湖是三足鼎立,而破坏这个局面的关键,可全在你身上……”

    “父亲,女儿其实早已告知百里云鹤有萧逸尧存在一事,可是不知为何他从未出手……”

    “百里云鹤不行,就让萧逸尧知道!我们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了,别让大家对你失望!江湖容不下三虎,这只会让江湖秩序混乱,战争不断,血流成河,待到哪天我冷府至高无上无人可比,定会许这江湖一片安宁与正义。元秋……记住你的使命!”冷掌门说完,从后窗跳出,几下就没了踪影。

    冷元秋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当年她允诺的是借助萧府的力量杀了百里云鹤为世间除害,可从未答应过帮助冷府一统江湖。她知道自己被骗了,却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多少。她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在寒冰谷的点点滴滴。

    那一天,她设计了看似天降良缘的初遇,在寒冰谷的入口,她扮演了被家族赶出门的角色,大声叫骂着说要杀光所有人。果不其然,杀人如麻的百里云鹤对这美丽又恶毒的女子产生了兴趣,将她带入谷中好生招待。

    她设计了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为了能牢牢勾引住百里云鹤,她意外的成功。

    可是她也有失策的地方,所有人都告诉她百里云鹤极其危险,他是个血腥的杀人狂魔,冷酷无情,那寒冰谷是天寒地冻之地。但眼见的事实并非如此,冷元秋见到的寒冰谷,四季分明如人间仙境,而百里云鹤,他有一谷之主的几分尊贵,有魔的几分狂傲,有仙的几分洒脱,有世俗间哥哥的几分宠溺温柔,也有百里云鹤才独有的几分俊美倜傥,尔雅风流。

    是啊,百里云鹤喜欢的,是设计过的她。

    冷元秋又想起萧逸尧的点滴。

    那场许诺给她的盛大婚礼,让她恍惚之间以为已实现了世间所有女子最浪漫的愿望;萧逸尧待她温柔体贴,时时护她周全,给她安全感,曾让她几度忘记自己其实武功高强,身负重任,让她不禁想就此作罢,从此以后,一心做好萧夫人,帮助夫君维护江湖正义,与之白头偕老,岁月静好。

    可是萧逸尧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萧逸尧的所作所为是出于责任感和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这点冷元秋清楚的很。她曾听到萧府下人的闲言碎语,说萧府为了稳固地位才与冷府小姐成亲,可怕的是,这闲言碎语,往往都是事实。

    心里这么想着,将自己与百里云鹤有私情的消息透露给萧逸尧的方法却也已经在谋划了。


    5.

    刑场已经出现在眼前了,囚车上的女子眼中突然有了神色,先是惊恐,继而是认命。

    “我罪有应得,死不足惜,我与魔道有私情,我罪有应得,死不足惜……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6.

    “谷主,我有一事想问。”元秋躺在云鹤怀中,慵懒地问。

    “哦?小元秋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跟着你,会很危险吗?”元秋抚弄着云鹤的眉毛。

    “我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云鹤笑着回答:“这么说,小元秋是想赖着我不走了?”

    “你用什么方法呢,将我一直禁锢在寒冰谷里?”元秋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着,手指又不安分地划过云鹤的鼻尖。

    “若我真想这么做,从第一天我们相遇的时候开始,你就再也出不去了。”百里云鹤突然伸手紧紧抱住元秋:“冷元秋,你之前说我只是喜欢你的美色。可我想告诉你,我对你,不是喜欢皮囊的喜欢,我对你,是爱冷元秋这个人的爱。”

    冷元秋的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她想挣开怀抱,可不知是不舍还是云鹤的力道太大,她依旧死死的在他怀里。

    “冷元秋,我不会把你困在寒冰谷里,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在意什么颜面,什么地位权势,他们困住你美其名曰保护,只是不想让萧家夫人出事而丢了面子。在我这里,你可以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去自由的爱,因为我比他们都强,都更爱你,无论如何我都能保护好你,所有危险都由我来扛,你想做端庄稳重的百里夫人,还是天真活泼的百里夫人,都由你自己选。不过……我觉得,你只能是蠢笨鲁莽的百里夫人。”云鹤宠溺地摸了摸怀中人的头。

    “你少骗我了,你明明是个杀人狂魔……”

    “小元秋也说自己想杀光所有人啊,可我知道小元秋不会。他们说我杀人如麻,只不过是因为我杀人,我都承认罢了。小元秋,他们手上沾染的鲜血从不比我少。”

    “你干嘛句句都贬低他们……再说,那都是父辈的事,萧逸尧确实正直善良。”元秋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们只为自己的名声,而我,百里云鹤,从此只为冷元秋。”

    “小元秋,我从没对哪个女子动过情,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我只希望你能感受到,百里云鹤是真心喜欢冷元秋。”

    百里云鹤看不到,一滴泪,从元秋眼中流出。

    紧紧相拥,与以往都不同。与以往的亲吻不同,与以往的挑逗不同,与以往的壁咚不同……冷元秋才知道,原来世间所有苦恼纷扰,只差一个拥抱来化解。百里云鹤的拥抱,是夕阳赶尽残夜的温暖,是轻风撩拨风铃响的心动。她又听到了,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小元秋……你到底有没有什么,是我一人独有的?”

    “谷主,我这般美貌若只勾引您一人,未免太过可惜。”元秋偷偷拭去眼泪,从云鹤的怀抱中离开,又是那副娇媚的姿态。

    “冷元秋,若我说,那些人,我见一个杀一个呢?”云鹤盯着元秋,眼神如温存过后袭来的暴风雨。

    “……那谷主与传闻并无两样。”元秋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却这样白白放手,她恨透了自己的回答:“再说了,我不想变得和那个女人一样。”

    “你是说莫婉清?被处死的那个女人?”

    “是啊,她被送去刑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与魔道的人有私情,本就是死罪。”

    “只要小元秋认认真真的说一句喜欢我,我就保证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小元秋身上。”

    ……

    “元秋一直都喜欢谷主啊~”女子娇媚柔嫩,秋波送情,楚楚动人。

    一样的方式,从前为了让你离我更近,如今却想你主动离去。

    “小元秋,这不是我一人独有的喜欢,但是我可以接受。”


    7.

    “娘,她是因为吃了人所以被抓起来的吗?”

    “不是,她和坏人是一道人所以被抓起来了,不过她到底有没有吃过人还真的不一定。”

    承重的铁链被烈日烘烤的有些发烫,犯人被押下囚车,押上刑场,铐上铁链。

    “我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嘀咕什么呢,老实点!”押解的差役狠狠踢了一脚伤痕累累的犯人。

    她不说话了,老实极了。


    8.

    “冷掌门亲自前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萧府好派人去迎接啊。”萧掌门见冷掌门来府上作客,满脸堆笑,客套地迎了上去。

    相反,冷掌门却是面容严肃:“其实,萧掌门,我冷某今日前来,是来请罪的。”冷掌门说完“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这可把萧掌门吓坏了。

    “哎呀哎呀,冷掌门快快请起,这是作何啊?”

    “我冷某的女儿大逆不道,与魔道勾结,这都是我冷某教导无方,冷某该死啊!”冷掌门说着又磕下头去。

    这一下可把萧府上上下下的人给吓坏了,亲口说自己的女儿勾结魔道,这其中真假利害关系盘根错节。

    萧掌门也显然难以相信,他扶起冷掌门:“有什么话,我们进屋说。”

    屋内,门窗紧闭。

    “这可是大事,冷掌门不是在开玩笑吧?”

    “女儿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丢了萧府冷府两家的颜面,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呢!”

    萧掌门沉默了好一阵,继而开口:“冷掌门可有对策?”

    冷掌门又跪在萧掌门面前:“我愿讨伐魔道,逮捕冷元秋,将功补过,还请萧掌门助冷某一臂之力。”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只好这么办了,唉!只是苦了我儿,他可是真心待冷姑娘的啊……”萧掌门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萧掌门愿意给冷某这个机会,冷某定当感激不尽,这就回去为讨伐魔道做准备!”

    冷掌门一路疾走,跨出萧府大门:“女儿啊,父亲对不起你,但是你不争气,我只能这么做了。灭不掉两方,先除掉一方也好。”


    9.

    “小元秋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啊?”云鹤双手捧起元秋的脸,对她笑着眨了眨眼睛。

    “你若知道真相,还会喜欢我吗?”元秋哽咽地问,泪水已在眼眶打转。

    云鹤见过元秋所有妖娆姿态,却从未见过她眼中含泪的模样,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疼痛。

    “小元秋不要哭,只要是小元秋我就都喜欢啊。”云鹤鼓起腮帮子,撒娇一般地说,又捏了捏元秋的脸。

    “你总是说你喜欢我,可是你从来不说为什么喜欢我。倘若我告诉你,遇见你是我安排的,进谷是我诡计得逞。我冷元秋恨透了那副狐狸精般的面孔,甚至……甚至我接近你,是为了杀死你,你……难道还会喜欢我吗?”元秋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多么希望百里云鹤听到这些话后将她赶出谷,或是杀了她也好。

    “小元秋看来从没意识到自己的演技是多么拙劣啊,”云鹤用纯白的衣袖轻轻为她拭去眼泪:“小元秋善良,勇敢,又生的好看,我怎么能不喜欢?小元秋可以冒着生命危险为家族办事,小元秋也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她带给我的,只有快乐。”

    “难道!你都知道!?”元秋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鹤。

    突然,外头一阵骚动,一把匕首向两人飞来,好在风羽及时赶到,拦下了匕首。

    “谷主,是冷府和萧府的人!”

    “哈哈哈,百里云鹤!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为首的冷掌门恶狠狠地望向百里云鹤,又对冷元秋喊道:“你这大逆不道的女儿,还和魔头私混在一起,还不快回来!待我回去好好处置你!”

    元秋惊慌失措:“父亲,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云鹤伸手将元秋护在身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冷掌门可真是荒唐,命令自己的女儿接近我杀掉我,如今又要全部嫁祸在她一人头上。这可就是你们常说的正义?”

    “百里云鹤,我相信元秋,定是你胁迫她和你在一起,否则元秋又怎么会背叛我!?”萧逸尧举剑上前,长剑直指云鹤眉心。

    “夫君,不是这样的,他没有威胁我……”元秋知道自己被背叛了。她觉得荒唐可笑,她卖命的人说要杀了她,她处心积虑要杀的人却在保护她。

    “夫人别说了,今天,我就要了结这魔头的性命!”萧逸尧手握长剑,飞身上前,电光火石之间,鲜血四溅。

    ”夫人!“

    ”小元秋!“

    那溅出的鲜血,是冷元秋的,她为百里云鹤挡下了这剑。

    “夫人!你这是为何!”萧逸尧扔掉长剑,接住要晕倒在地的元秋。

    “夫君,我对不起你,这一剑,是我该得的……”

    “给我杀了百里云鹤!”冷掌门大喊一声,风羽见情况不利,带着云鹤几步腾空飞去。

    “又让他逃了……”冷掌门咬牙切齿。

    “夫人,我知道的,是他威胁的你,我不怪你!”萧逸尧握住元秋的手。

    “他没有威胁我,也没有骗我,骗我的人,只有……”元秋看向冷掌门,冷掌门躲避了视线,元秋眼前渐渐模糊,然后晕了过去。


    10.

    距离处刑的时间已十分接近,无数双期盼的眼神盯着那看起来本就奄奄一息的犯人。她神色绝望。

    差役将她绑上高高的木桩,四肢牢牢捆住,刽子手在一旁将大刀擦的锃亮,只是再怎么擦,也擦不去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时辰已到,立即处刑!”

    “我看谁敢!”空灵有力的声音从天而降,刚才的烈日瞬间被厚厚的乌云遮盖,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人群一阵惊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娘,我害怕!”孩子们都哭了起来。

    “百里云鹤!”犯人的眼中突然出现了光采,可是她拼命摇头:“你快走,这是我罪有应得,我……!”

    百里云鹤一挥手替冷元秋松了绑,他在空中接住她,吻上了她的唇。

    “我不允许你说想死。”

    “云鹤……杀了我……求求你……”

    “你说什么傻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云鹤,我没能为家族效力,我办事不力勾结魔道,这本就都是我的错……我虽然错了,但是他们更肮脏,我不愿死在他们刀下,所以,云鹤,我只求你杀了我。”

    “让我杀了你,这怎么可能?”

    “那我还有些话,就在死之前都讲给你听吧。”

    “你之前总爱问我什么是你一人独有的,一谷之主,魔道首领,怎么还那么幼稚。其实,是我自己没发现,我的爱,从始至终都是你一人独有。”

    “小元秋,你别说了,当初萧逸尧那混蛋的剑,我怎么可能挡不住呢,你为何还傻傻地为我挡下!什么都别说了,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

    “云鹤,这也是我想告诉你的。我对我所爱之人,就是想护他一世周全,我不要世间刀剑伤他半分,不要尘世污浊染他毫厘。我永远都不要他知道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在哪,因为这是元秋爱云鹤的本能。”

    “所以啊,云鹤,你不用自责。对了,还有,我以前曾说,那寒冰谷有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我的傻谷主,那不是你的声音,世间最动听的声音,是我感知到的,那强烈的,我和你同频的心跳声。”

    “快逃啊!大魔头来了!”人群因恐惧而变得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百里云鹤,他们四散逃窜,如老鼠,如蝼蚁。

    “百里云鹤!你这是自投罗网!”冷掌门不知何时率人围住了刑场。

    “快!云鹤,杀了我!啊,还有,不要杀我的父亲,他毕竟是我的父亲!”元秋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云鹤。

    “他是你的杀人凶手,他不配做你的父亲!”

    “百里云鹤!你束手就擒吧!”冷掌门冲上了刑台,举起刀向百里云鹤砍去。同时,元秋猛地拔下云鹤的发簪,刺入自己的心脏。

    元秋速度更胜一筹,冷掌门呆在原地,云鹤来不及哀痛,趁这空隙间抱着元秋飞入空中,借着风快速飞远。

    “小元秋,你怎么尽做傻事!你再坚持一下,我说过,不会让你死的!”

    “云鹤,我死了,还众多百姓一个心安,不是挺好的?”

    “以前是萧逸尧,现在看来,那群肮脏的蝼蚁都比我重要?”云鹤抱着元秋,在空中,他们不断穿过呼啸的风。

    “云鹤,你听到了吗?”

    “什么?”

    “世间最动听的声音,我和你同频的心跳。”

    “你闭嘴吧,还心跳,我怕你下一秒心就不跳了。我带你回寒冰谷疗伤!”云鹤将元秋抱的更紧了。

    元秋嘴角藏不住甜甜的笑意,双臂依恋自然地还上云鹤的脖子。

    渐渐的,乌云散去,晴空乍现,原本的烈日重现它本来的温暖和煦。他们飞过柔软的水面,卷起缤纷的落花,飞进人间六月天。

    百里云鹤低喃:“他们赖皮,小元秋不和他们玩了,我带小元秋回家。”

    你看啊,这世界再怎么纷扰,再怎么肮脏,能抱着所爱之人,便是纯白的念想,便是情动的满足。所谓情动,是单独一朵路过的云投影在湖心的安宁,是撩拨的琴弦共鸣出第一声的颤动,是花瓣落入酒杯中的恰到好处,是从此风起是你来,风过是你去。

    “我好像听到了,同频的心跳。”


    11.

            冷掌门满意地看着远去的两人,他站在刑台上大声宣布:

          “妖女已除,魔头已去,众生欢呼,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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