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牙祭

据说猫是在汉朝，从印度跟随佛教一起进入中国的，所以人们对猫有一种对神灵一样的敬畏。民间还说猫有十八条生命，死后只能挂在树上等等，所以猫肉一般不在可食肉类之中。 但是在兵团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一星半点的肉，平时想闻到肉味都难。所以几乎各个连队都有兵团战士偷鸡摸狗的事情。当然，那都是男生的勾当，一般女生不会去当“小偷”，但是我却吃了一次猫肉。

那时我在连部班，一天下午吃晚饭时，班长突然端出一锅香喷喷的炖肉，说给我们打牙祭开开荤，我们顿时馋涎欲滴。我们天天吃的是白水煮白菜，咸菜疙瘩，面糊糊，此时，嗅觉细胞被班长的炖肉一激灵，大家一下子围过去，盯着那锅炖肉恨不得马上夹到自己的碗里。男生已经往锅里下筷子了。我们几个女生也馋得很，但看着这锅来路不明又蹊跷的炖肉还是问了一声班长：”这是什么肉？”

班长大声说是兔肉，一边招呼我们快吃，否则男生们狼吞虎咽的一会儿肉就没了。

味道还不错，但是有一股怪怪的土酸味，班长说加了不少甘草。等我们风卷残云地把一锅炖肉都吞进肚里，连一点汤汁都没剩的时候，班长突然望着我们诡异地笑起来说：”你们再猜猜，这是什么肉？”

我们面面相觑：”什么肉，不是兔肉吗？”

班长大笑：”你们见过食堂里的那只大黑猫吧，吃得肥肥的，它在食堂里偷腥吃荤的，伙食比我们好。我早就盯着它了，今天把它宰了给你们开开荤。”

啊呀，我们吃的是猫肉！有个女生摸着肚子惊叫起来说：”吃猫肉，猫要索命的！”

我虽然心里也怕怕的，但猫肉已经入肚，且不争气的肚子许久没有吃到肉，如今有肉进肚子感觉很舒服，而且嘴巴里还有香香的肉味，还想吃，真是饥不择食，茹毛饮血也不在乎了。

曾经有人问我：“你们在兵团里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我想都没想就说:“ 是过年过节包饺子有肉吃。”

对方是个90后，他立即打断我说：“ 别光说吃的。”那语气有点让我难为情，好像我就是个吃货，就知道吃。其实我不是个贪吃的人，我自己也奇怪怎么会这样回答。其实那时候宣传队的演出和放映电影也是战友们最开心的时候，且不说。

我给自己找原因，回忆那时开饭的场景：一桶像浆糊一样的玉米糊糊，一小盆咸菜疙瘩或者是缺油的熬菜，一笸箩粗糙的窝头或者是粘牙的黑馒头，和烧心胃酸的二米饭，每天吃的就是这样的伙食。走进食堂闻不到香味，只能闻到一股酸腐味， 那是食堂腌咸菜的大腌缸里冒出来的。说实话，我们吃得还不如牲口，牲口还要加点豆饼夜草什么的，还怕它们营养跟不上。却没有人来疼我们这些正长身体的年少知青，千里迢迢离开亲人，没人疼惜你。

网上调侃说一个奶奶给孙子忆苦，说她们过去就是窝头当饭吃还吃不饱。孙子说：”哇，奶奶你们太幸福了，多好吃的窝头呀！”是呀，现在超市里的窝头掺着糯米，又香又甜能不好吃吗，而且绝不会用压库的霉变粮食来制作。

那时我们年年种粮食，年年吃的却是压库的陈年旧粮。为了屯垦戍边，战备储粮，储粮要随时更新，兵团战士吃得就是用新鲜粮食更换出来的压库陈粮，有的已经霉变。那馒头能不黑吗？那玉米糊糊也没有新鲜粮食的清香味道。所以这个吃的概念在我的脑海里也形成了一个敏感区。

所以这次吃猫肉的经历我老是忘不掉，有时会不由自主地在脑子里冒出来，好在我们的命并没有被猫索讨去，吃过猫肉的战友们现在都还坚强地活着。

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