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乐学书院之学妹读经
一字一句读《论语》第426天
原文阅读:
18.5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译文讲解:
楚国的狂人接舆唱着歌从孔子的车旁走过,他唱道:“凤凰啊,凤凰啊,你的德行已如此衰微?过去了的已无可挽回,未来的还可以追回。算了吧,算了吧。现在的当政者危乎其危!”孔子停下车,想同他交谈,他却赶快避开走掉,孔子没能和他搭上话。
启发思考:
楚狂接舆是当时的隐士。春秋之时,这样的人不少。作为神鸟的凤,据说只是在圣君的时候才出现,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接舆内心对有道之世的渴望。可是如今的从政者呢?他们显然和圣君相去太远。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如今的世道,眼见天下滔滔,各国政治混乱,正是隐居而不是栖栖惶惶以求救世之时,有些士人就采取了避世的方式,远离政治,隐于江湖,明哲保身。
接舆等隐士对于像孔子这样积极入世,以救民于水火为己任的做法,颇不以为然。他们认为,这样的螳臂当车勇气固然可嘉,可是其悲剧的命运早已经决定。在明知道结局的情形下,还不知退缩,并不能算是明智的做法。所以,当孔子想下车和他攀谈一下,说明自己的想法,他却扬长而去,根本不打算和孔子谈。
这个故事启发了庄子。庄子从这些情节生发开去,在《人世间》中,庄子把孔子及其最得意的弟子颜回请到了寓言之中,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间,创作了非常有趣的情景对话。文章中,楚狂接舆过孔子之门时的歌中唱道:
“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这是庄子面对无道的人间世时唱出的一曲心灵的悲歌,也是和儒家进行的一场心灵对话。“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可见庄子并不是一个绝对逃避或者反对事功的人。但他认为,在天下无道的时代,孔子和儒家并无实现其理想的社会空间。
而且,《论语》中狂接舆所表现的,基本上是因为对君主和政治的失望,他做出隐退的选择。《庄子》中的狂接舆不限于此,他不仅是失望,更重要的是生存的危机。“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历史和未来都不足依赖,人只能生活在当下处境。但是,“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看看残杀成性的君主,看看进退惟谷的权力世界,世界的残酷和无道使生存成为人们的最高理想,而不是天下有道时的宏图大展和功成名就。
“天下无道,圣人生焉”,八个字中蕴涵了生存的无奈,圣人也只能把生命的保全作为主要的思想关怀。这并不是要刻意地回避世界的责任,而只是极端处境下不得已的做法。必须放弃“临人以德”和“画地而趋”的态度,只能学会在荆棘满地的路上曲折地行走,努力使自己的生命不受到伤害。
与许多哲人关注秩序不同,庄子把生命作为思想的核心问题,思考的主要是生命在乱世中的安顿。或者说,他不是不关心秩序,但是只有在安顿生命之后才能关怀。
庄子在《人间世》中讲述的预言故事,让我们反观对于人和世界关系的思考。接舆和孔子选择了不同态度面对世界,也建立了与世界不同的关系。
庄子实际上给出了三种不同的关系类型:第一种是篇首的颜回,那个满腔热情想要谏暴君化乱世的知识分子。他代表着希望以及正在进入这个世界的人。第二种是叶公子高、颜阖等,使者、太傅的身份显示出他们已经置身于政治权力和秩序中间。他们是已经在这个世界中的人。另一种是楚狂接舆,一个决心和这个世界保持距离的人,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这三种关系可以是平行的,世界上确实同时存在着这几种人,或者几种态度。在庄子这里,它们不仅仅是平行的关系。《人间世》的叙述结构,从一个希望和正在进入世界的知识分子开始,经过几个在世界中苦苦挣扎的人,最后到一个决定离开世界的人结束。
通过《论语》中描述的孔子与接舆的故事,再对照庄子《人世间》中接舆之歌,既可以看作是庄子和儒家的对话,也是人与世界的对话。无论是儒家的用行舍藏,还是接舆的退隐山林,都有助于我们明晰自己在人世间经历生命历程时做出适合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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