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夕阳下的温暖

作者: 笔墨枕山河 | 来源:发表于2020-11-22 11:00 被阅读0次

    每至下午四五点光景,太阳总是特别的。那颜色像极了那微醺之人脸上的红晕,又隐隐现出些初秋小麦的金黄,总似远似近地映照着。

    它照在邻家高高矮矮的房檐上,照红了那些历了年岁,而有了脱损的古老柱梁;也照暖了在落雨的秋日里,那些蜷缩在仓库门口的野猫的,微微打颤的冷白色身子;更是映了几丝微红到我的眸子里了,于是我浅浅的眼眸里,便盛满深深的夕阳了。

    而在那样的时刻,尤是到了闲暇的周末里,我便常能望见,那些踩着夕阳影影绰绰的碎线,而缓步闲谈着的年少男女了。他们大多不过二十来岁,总穿着或白或黑的薄衫薄裙,有时会一起吃着,那撕开一半的包装袋里的花色小饼。他们常常顾不及擦擦嘴角的黄白碎屑,只一味浸于他们微小而温柔的世界,很久很久地对视着,也很慢很慢地谈天。

    偶尔也能见到几对母子父女,晚风总含着轻轻的暖意,吹起那些摇摇晃晃着的小小羊角辫,还有被紧紧握在小小手里的,生怕要吹跑了的纸飞机。而也总能寻到一些欢喜蹦跳的脚印,伴着身后那些藏起半生沉重的中年人的步履,还有虽自知短如一瞬,却总被孩子嫌弃比一生都要漫长的那一次次凝视,都随着所有曾是孩子的人们,曾那样干净过的眸子,要化在永远的夕阳里了。

    我也是喜欢在这样的暮色里漫步的,我爱看夕阳的微光渐沉,楼房也慢慢归了本色。脚下的影子随着时间的轻移,变成暗长的深影。我看着夕阳里的自己总忽然长得那样高,便仿佛能看穿人世间忽然的长大和苍老,我喜欢这样慢慢地看时间失色,听它在心里飘零的声音,那是虽悲伤,却也静美极了的。

    而这样的时刻也有细碎温和的繁忙,夕阳会悄悄钻上那五十年的炊台,轻映着急急地剁着鱼肉的那些高高矮矮的浅影,红白肥嫩的肉块总同红红黄黄的光交织在一起,它们似是相识的,又似是萍水相逢着。

    于是那些健壮结实的脊背,和佝偻微瘸的腰脚,便也交织着,缠在了层层叠叠的夕影里。东家的鱼香同西家的烤鸡,南家的糕片同北家的炖汤,也都交织着,烟火都进了少年的鼻腔,还有老人低低探问,却总也听不清的哼唧声里了。

    待到六七点,炊台前的人灭了那星红紫色的温火的时刻,夕阳便渐渐落下去了,只是还留着一点半空里红黄的底色罢了。

    于是那些鼻腔里的肉汤味,便都被端上了各家的餐桌了。在格子或条纹铺成的桌布前,会有颤颤巍巍地拿着筷子的老人,正犹豫老去的牙可否能咬动大块大块的,那肥嫩鲜香的肉;也有三两含着馋味眸子的幼孩,正直直地盯着斜对角处那鲜红透亮的大虾,却总偏偏对上严格的爷爷紧蹙的眉头,因而只敢远瞅,是不敢随心发出半声的。

    而那些中年的男男女女,常常只平静地吃着,无论是多么难得的美味,或偶尔有些难以下咽的哽塞,对于他们而言,仿佛都不过是一杯,有着相同口味的淡水。许是因为染尽琐事杂味的心通感于舌尖,让他们从来尝不出各色的食物,只在相似的口味里辗转着没有辨认的余力,只久久地留下从不减少的,那一万斤生活的杂味了。

    于是这样的夕阳也同我儿时的夕阳交织在了一起,要我想起婆婆染了黄渍的旧围裙,还有那于我而言日渐低矮,于她而言却渐渐要高仰着头,才可触到的炊台。

    又或是那些破旧的白瓷碗里,满溢着鲜香的油肉和润口的小菜,那些爱我的人总很慢很慢地要看着我吃完,我那时总不解母亲,对生姜大蒜那般偏爱的味蕾,还有父亲爱啃骨头的癖好。

    只是随着多年的夕阳浸润于不曾要人察觉的年月里,那些红红黄黄的光升起又下落,我渐渐发现生姜大蒜的难以下咽,还有细碎骨头上稀少的肉,那些泛过舌尖的深味,我便终明白了。

    而今日的夕阳又微微地西沉了,它照着遥遥的窗,照着楼下的人,也仍然照着我的眸子。

    人们总说夕阳落山,而我也没见过几座真正的山。但我是知道它要落到何处去的。

    那个地方,被爱着的人都知道的。

    文/寒声  图片/部分来源网络  编辑/笔墨枕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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