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砺石府的门,天色已经黑尽,月儿也已隐身,道路旁幽暗的树森森。而时间早已无法证明什么时候是黄昏,夜似乎瞬间安静得很单纯,都没有夜鸟的啼声,清风一阵又一阵,好像美妙的歌声。
“多方,没看出来,你今天的到来,居然是有目的的。”端晴说,哈哈大笑,而此刻,他才听明白了多方内心的心跳,为什么一直是那么那么的平静,就像大湖里的涟漪一样,一圈又一圈地荡开,但依然给人平静的感觉。
“我不过就是个算命先生,不过是个算命先生而已。”多方说,摸摸下巴上的一撮胡子。
“那你现在真真正正地给我算一卦,我的命,我在王宫的未来,是什么样的?”端晴说,看着前方的去路,无尽的黑暗,如果不是多年在王宫,对王宫的路已经了如指掌,此刻很有可能会迷失方向。
“去你家的路,你熟悉吗?”多方说,头扭来扭去,看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天空中不多的几颗星星,完全就是灰纸后面的一盏烛火,什么也不能照亮,却依然亮着。
“拜托,大哥,难不成待会儿我还要送你回去,回砺石那里去?”端晴说,狠命地给多方的后背一掌,打了多方连咳两声。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多方说,哈哈大笑。
“本小姐可没空,虽然个人安危,我是不用考虑的。你要回去,就等月亮出来了,自己走回去,要不然就在我居室门口呆到天亮再回去。”端晴说,看着天空,漆黑漆黑的天空,月亮好像只是书本里的一个传说。
“那睡哪里?”多方装模作样地又连咳两声,就像刚刚挨了端晴那一掌一样。
“睡地上啊。”端晴说,傻傻地笑笑,在王宫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说过有人睡地上。
“棉被呢?”多方说,一点也不紧张,似乎打算就这么聊着,直到送端晴回到她的卧房,再作打算。
“天空就是你的棉被,这么大的棉被。”端晴说,痴痴一笑,说:“走左边,岔路口了。”说完她扯了扯多方的衣角。
“我们俩睡在一床棉被了,这有点不合适吧。”多方说,冷言冷语,嘴角却笑抽了筋。
“呸!!”端晴一个本能动作,做出来后,觉得不合适,又说:“你比锿还让人讨厌。”
“锿什么时候和你睡一张床了?”多方甩甩脑袋,想了又想,说:“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你没有听多方说吗,多方那张乌鸦嘴,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你问他去得了。”端晴说,笑得放肆了。
“还是听端晴讲讲事情的经过,这再好不过了,反正端晴就在旁边。”多方说,得意地笑笑,两人玩笑话不像是玩笑话,打嘴仗不像是打嘴仗。
“多方也在身边,你问问你自己,再好不过了。”端晴说,走快了两步,多方赶紧跟上去。
“别让我迷路了,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多方扯着端晴屁股上面的衣服,说,好像和家人走散的小孩子一样。
端晴一伸手打掉多方的手,说:“锿可都从来没有做过这个动作。”
“你当真和锿睡过?”多方说,手背被打疼了,小步跟着端晴,毕竟进王宫没有几天,如果今夜迷路了,一定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只和木板睡过,没和任何男人睡过。”端晴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放弃了话语权和解释权。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你不喜欢锿,这么好的一个人。”多方说:“其实能能是我亲弟弟。”
“我知道呀,刚才在砺石府,你自己都承认了,这会儿强调这个做什么?”端晴说:“你真的不打算自己回锿那里去?”
“不识路!”
“我可不会送你回家,虽然没有睡意,但明天还得早起,为公主的日常起居准备着。”端晴说:“要不,就在这里分开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砺石不会找来?”
“不会,这是王宫,不是夜市,更不是屠宰场,深夜袭击人可不是件小事。”端晴说,多方依然跟着她,她只好说:“真打算在我门口睡一夜?”
“迷路了,走到天亮也不一定回到砺石那里去,倒不如随意一点,有个地方躺躺就不错,哪管什么地方。”多方说,不笑亦不怒。
“你不是算命的吗,赶紧给你自己算一卦吧,回家的路,怎么走,手指头永远在你的手里。”端晴说,黑暗中试探性地捏了捏多方的手指头,“皮肤真嫩!”
“不会今夜真的睡一张床吧!”多方装模作样地跳着叫着说。
“小心我跟锿告状,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端晴说着,又给多方的后背一下,不过这一下不像是从手掌发出的,那力度,更像是从大腿加小腿上发出的。
“锿跟我可不熟,能能说我弟弟。”多方说,得意兮兮地笑笑。
“锿也和能能称兄道弟的,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你们俩居然不认识。”端晴说,摸摸脑门,仿佛在思考一个重大的问题。
“其实我知道锿,锿不知道我,所以我找他算命去了。”多方说,依然是冷言冷语。
“原来真是个骗子,算命先生都是骗子。”端晴说,哭笑不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能似乎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些,我弟弟嘛,似乎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这些。”多方说,忽然刮起了一阵微风,但冷得很,多方不自觉地把身子往端晴后面躲。
“或许,他也觉得,算命先生都是些骗子,没一个好的,所以嘴巴里从不提及你。”端晴说,冷眼冷语,尽量不影响多方内心的情绪。
“可是,锿的事情,都是他告诉我的。”
“骗子!!骗子!!”端晴连连挥手,拍了多方的后背好多下,说:“原来你知道这么多,我还说怎么从天而降个多方呢。”
“算命,其实就是一种江湖骗术,我干这行好多年了,骗过无数人,可让人意外的是,当我打算偏偏砺石这个混账的时候,万般无奈,没有办法,船到桥头直然直,有些话是藏不住的,该说的说了。”多方说:“好一个砺石!”
“那你真的不知道回锿那里的路了?”端晴问。
又刮起了一阵风,很大,但不冷,两三分钟后,天空的月亮就现出来了,没有五分钟两人在地上的影子都清晰明了了。
“我也没法。”多方看看四周,说:“我确定自己已经迷路了,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了。”
“真要在我屋门口睡一夜?”
“睡睡也无妨,石头地板我都是睡过好多次了,还在乎你居室门口的木地板?”多方说,又看了看四周,虽然树的轮廓清晰,月光也白白的,可是仿佛是陌然进入梦境了一样,多方说:“看来,天亮的时候,你还是要送我回家,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王国了。”
“你应该永远会和锿在一起,和锿这种人在一起。”端晴说,能有多肯定就有多肯定。
多方撵起指头一算,说:“未必!”
“等于没算,骗人都不会骗,骗子说的话都是很肯定的话,要么完全是这样的,要么完全不是这样的,你这样的算命先生也敢去算命?”端晴说,看看天空,月亮圆了,也更亮了,简直月白如昼。
“这是我从做算命先生以来,挣到第一桶金以来,唯一一次真实的算命,未必!!”多方说,看着前路,路是清晰的,可却在黑暗的包围之中。
“还是别算了,人算不如天算,人都有各自的命运。”端晴说,手朝另一个方向扬了扬,说:“你朝那个方向走吧,锿的卧房在那边。”
“可是我已经迷路,如果走到天亮都还没有找到锿的居室,还不如在你家门前睡一觉。”多方说,看着天空,眼神仿佛那天空依然是黑尽了。
“你到底想干嘛!非在我家门前睡一觉不可?你也不像个坏人,就算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端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我的弟弟!”
“能能???”
“去看就是了,他不是和锿在一块儿的吗,就在探花府。”端晴又用手指了指刚才的那个方向,说:“没多远的,走过去,不到半个小时。”
“可是我是个算命先生。”多方说着,不说了。
“你不是坏人,我说啦,你根本不是个坏人,骗子也有好人啊!”端晴说:“难道你真的要我送你过去吗,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天就亮了。”端晴抬抬头,用月亮的位置确定自己的想法。
“你都知道了呀,我是个算命先生。”
“能能不是也一直都知道的吗?”
“刚才都跟你啰嗦了,他在锿面前从来没有提过我,就因为我是算命先生。明白了吗?”多方说:“怎么感觉你是个傻蛋似的,不用过脑子就能骗成功的那种。”
“好吧,我送你过去就是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我是个妇人君子。”端晴说,脚一歪,带着多方走向另一个方向。
“还妇人,真不害臊。”多方偷笑。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端晴说,并没有改变自己脚下的方向。
“你还真敢去呀,锿那里,你就不怕给他找更大的麻烦?”多方说,自己给自己打退堂鼓了。
“我是和你一起去见能能,又不是见锿。”端晴说:“毕竟一个骗子始终是个骗子,无论他是坏人,或者根本不是坏人。”
“可是能能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多方甩甩脑袋,说:“心里有点忐忑了。”
“我听出来了,时强时弱的心跳,但不是心律不齐。”端晴说,理性的一面占了上峰,而月亮恰好移到了探花府的方向。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走着。
树林森森的,只是黑暗,却并不给人恐怖的感觉。路是曲曲折折,偶尔也有一段小直路,但探花府越来越近了。月亮一直照着,随着两人步伐的加快,月亮的位置似乎都是静止的,仿佛会永久地停留在那个地方似的。
“你真是个好人!”端晴忽然说。
“差不多吧。”
“而且还救了我。”
“差不多吧,这段时间砺石是不敢怎么样了,毕竟我和他拼过智力,彼此彼此,他也知道我的嘴皮子的。”
探花府就在眼前,虽然天空依然是宽广的黑暗,而月亮只有一张惨白的脸。端晴和多方更加紧着脚步走向前边,毕竟探花府是一个终点,也是一个起点,多方打算堂而皇之地在那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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