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蒲公英

作者: 扑蝴蝶的大象 | 来源:发表于2017-03-20 17:28 被阅读94次

一、春风十里不如你

红色蒲公英

我又被罚,在教室前面蹲马步。

做不上来的题目留在黑板上,空白处,等着让后来的同学填满。

我总会在这个时候,斜着眼睛,偷瞄窗外,蒲公英,麻雀,电线杆,针叶松,老房子的砖瓦顶,蓝的透亮的天,奇形怪状的云……

这样,就能短暂忘记颤抖发麻的双腿。


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认识她。

她是和一批转校生一起来到我们班的。最开始,我根本没兴趣认识新人。

我感兴趣的,是学校篱笆旁的蒲公英,绿莹莹的池塘,呆傻灵活的青蛙;灌木丛里凶险的草蛇,以及树林里诡谲阴森的坟墓探险。

可老师不喜欢这些,我就得经常在教室外面罚站。

教室斜对面有一座故旧的花园,四月里月季花开的正盛,蒲公英飞舞,微风酒香一般,四下散溢。

这个季节罚站,我是很高兴的,不用听课,还可以享受美好的春光。我正开心,突然一个机灵,下意识地回头,从窗外往教室里望。

第一眼,我就看见了她。

她坐在窗边,抬头认真地听老师讲课。

暖黄色的阳光越过窗台,静静地撒在她的桌上,马尾,脸颊,最后蓄满一侧浅浅的酒窝。

我怔怔地看呆了,那一瞬,竟第一次觉得,我的蚱蜢,金龟子,甲壳虫,各种我引以为傲的鲜艳颜色,都输给了她酒窝里那一抹暖黄。

一直到第二截粉笔硬生生地落在我的脑门上,我才回过神来,迅速转过身,立正站好。

她悄悄抬头看了我一眼。眸子里,像漾着一池春水。

说真的,

那天的阳光可真好。


这世上的事,总会在某一刻,烙上未来的印记。

我渐渐忘却那天早上的阳光,继续爱我的花鸟鱼虫,继续罚站。偶尔透过窗子,看那抹暖黄,再看一眼手里漂亮的甲壳虫,狠心地摇摇头。

有一天早上,又因为迟到在门前罚站,我习惯性的往窗户那边移。当我再次从窗口偷瞄她的时候,我注意到,她左侧一摞书下面,露出一截纸质生日帽的边缘。

我静静地移开目光,一点讶异,一点喜悦,一点好奇,复杂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像五月里纷纷扬扬的花儿。

那天,我也有一顶生日帽。


我终于妥协了,忍痛把金龟子,甲壳虫,以及我的探险,放到第二位。

把第一位换成—认识她!

放学轮到她值日,我就主动跟老师请示留下来帮忙打扫。一面寻找机会,一面忍耐老师狐疑的目光;

她爱看书,下课不爱走动。于是我经常去她座位那边溜达,大声说话,讲自己的探险经历;

罚站的时候,也再不顾窗外惹人的春光,满眼都是春光下她的影子。

这些办法,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她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


我被迫使出了杀手锏。

把我最爱的甲壳虫小强,放进了她的文具盒里。

随之而来的只有一声尖叫,和文具跌落的声音。

我又一次被罚,站到门外,小心翼翼地挪到窗边。

她用纸胡在了窗上。


那天下午像世界末日一样,天空沉地可怕,成群的蜻蜓在低空盘旋。没过一会,豆大的雨点,被风吹到我的脸上,紧接着大雨如注。

老师喊我进去,一下午我就趴在桌上发呆。

一直到教室都走空了,我收拾东西,背起书包,拿起那把破伞,准备回家。

锁上前门,往后门走,可刚走到一半,就看见了石柱后面熟悉的身影。

她盯着久不放晴的天空,一脸焦急。

我定了定,继续往后门走。心不在焉地锁上后门,犹豫着转身。

她没有看我,我也没有说话。

半晌,我鼓足勇气,把伞递上:“对不起,今天我不是存心捉弄你,这,这把伞给你,请你收下,我……我真地很想认识你。”

她有些诧异地望着我,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心里一横,抓起她的手,把伞塞给了她。

也不顾漫天风雨,冲了出去。


二、一弦一柱思年华

红色蒲公英

那天雨后,我发了烧,吊了好些天的水。

等回到学校那天,我终于如愿认识了她。

后来,

她喜欢周杰伦,我就学周杰伦的歌,唱给她听;她喜欢童话,我就读童话,用稚嫩的笔写童话,再读给她听。

我给她讲各种各样可爱的昆虫,奇妙神奇的自然,她托着腮,仔细地听着,不时会夸我真厉害,我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她说,她想看红色蒲公英,小学门前就有。

她说红色蒲公英代表坚定,勇敢,热爱,冒险和付出。

这世上真的有红色蒲公英吗?

我曾回到小学,我们的班级已经拆了,学校已经成为废墟。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名字,被迅哥儿的外号取代,而我就是闰土。

中学时代,我们成功的脱离了时代的脚步,书信来往。

迅哥儿给闰土写信,闰土给迅哥儿回信;闰土给迅哥儿写信,迅哥儿給闰土回信。

一转眼,八年时光倏忽而过。


八年后,我们考入同一所大学,我读生物学,她读了文学。

我爱她,像爱生物一样,这些年都没变过,而她也一直保持着我爱的模样,没有变过。

……四年时光,那份感情越发厚重,于是我向她表明心迹,她哭着同意了。

……我幸福的拥着她,像是抱住了那年的春光;

……毕业之后,我拼命工作,一定要为她遮风挡雨;

明天就是我们生日了,我终于找到红色蒲公英了,准备给老婆一个惊喜。

                                                              爱你的闰土


三、十年生死两茫茫

红色蒲公英

她早已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泛黄的纸页,顺着他工整的字迹落下来。

她再也读不下去了。

死亡通知书签字栏,空着。今早他出门以后,就再没有回来。

她抬起手,想去触摸他枕过的枕头,手悬在半空,不敢落下,泪却又落下来。

风从窗口吹进来,一颗羸弱的红色蒲公英,从白色床单上飘了起来。

她呢喃着,用尽最后一分力气。

“笨蛋,你就是我的红色蒲公英啊……”

泪水又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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