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养居士外传,第十三章

作者: 颂奇2018 | 来源:发表于2018-10-09 06:16 被阅读13次

    十三、居士劫镖黑松林

    初春时光,乍暖还寒,一帮好汉来到黑松林前,是几十号人的一路镖车。

    这镖车队伍威风凛凛、不同寻常。前面四个趟子手,两个打着大旗,两个不停地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吆喝开道。左边大旗上写着“北九省大刀会”六个斗大的烫金楷书,底下画了一把七环厚背硕大的金刀,金光闪闪,煞是吓人;右边大旗上是七个斗大的烫金隶书:“镇远镖局王啸天”,边上还画了个虎头,瞪着大眼,呲牙咧嘴的,很是恐怖。

    趟子手一身短打,身穿马甲,胸前写着拳头大小的“正宗”二字,是猩红色宋朝流行的楷书字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标榜正宗武功是从大宋朝一脉相传的。

    当时这种装束超级前卫,乃是京城最潮的流行款式,据说,比胡人推出的英格利士文化衫还早了好几百年。

    前头二人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喊道:“绿林好汉们听着啦,大马金刀王啸天老镖头走镖路过此地,车马啸啸,刀枪在身,不便打扰,务请回避,都是道上朋友,以免伤了和气。”

    声音又响又亮,态度不卑不亢,到底是正统名门,气势逼人,尽显杀机。

    趟子手后面,两匹高头大马,上面挺胸端坐着两位镖师,威风八面,虎视眈眈。再后面,小镖师们簇拥着一辆镖车,徐徐前进。

    最扎眼的是押后的一个四抬大轿,四个彪形大汉抬着,四个刀斧手保驾。轿子尺寸比一般女眷乘坐的大了许多。四个抬轿人吭哧吭哧、满头大汗,抬轿的杠子都压弯了,看这样子,里面的人物八成是个超级胖霸。

    江湖道上的都熟悉内情,看见轿子门帘上那凶猛虎头标志,就知道里面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威震武林、赫赫有名的大马金刀王啸天总镖头。

    就像广东湛江茂名过节抬出来游街镇邪的游神,这轿子里的就是北九省武林镇邪的神主、镖局的游神,不需露面,一般草寇见了这阵势,早就望风而逃,哪里还敢劫镖!

    今天还就是邪了,真有不识相的。忽地黑松林里一阵锣响,窜出一彪人马,为首的是个蠢啦吧唧的粗壮黑汉子,骑一头小灰驴,双脚都快耷拉到地了,颠颠悠悠地从林子里走出来。

    原来是老爸带着锅盖山的手下打劫来了。

    上前一步,老爸咧嘴一笑,竟吟出一首歪诗来:

    短衣蹇驴斜阳下,咧嘴呲牙刀影中。

    只恐暴出惊天雷,不想竟是温柔声!

    这位强盗看来是个自恋的主儿。

    马上坐的那两位镖头一惊,他们都是武林男,不懂古体诗,愣在那里直翻白眼。

    粗黑汉子见状咧嘴一笑,还真的秀起了温柔,哑着嗓子悠悠地唱起来了:

    “小孩儿乖乖,把箱子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看看。”

    两位镖头这下都听明白了。都是老江湖了,枣红马上是镇远镖局的二镖头洪绍柔,黄膘马上的是三镖头马腊堂,都很奇怪,以前遇到打劫的强盗,都是牛逼哄哄地唱着武林标准的流行打劫歌: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不想这个强盗不一样,念了些不论不类的快板不说,竟还唱着姥姥教的儿歌打劫。

    听这声音,像是淑女哄孩子,嘶哑里还带着几许温柔;再看那汉子,黑狗熊一般,敦厚里又带几分狰狞,不由心里一惊,分明是绵里藏针,软硬兼施啊。

    两人眼神一对,会心地点点头,嗯,咱得提起精神,认真对付。

    为首的洪绍柔强压怒火问道:“你想看什么?”

    “箱子里有啥好玩的、好吃的,嘻嘻。”

    “这是能随便看的吗?”

    “你怎么不懂事呢,不管睡哪里,都是睡在夜里,不管吃什么,都是吃在肚里。”

    “什…什么意思?”洪绍柔没听明白,他私塾读了三天就翘课回家了。

    “俺就是黑夜,俺就是肚子。”老爸说。

    见他还瞪着大眼愣在那里,就加了一句:“你的也是俺的,俺的还是俺的,这都不懂!”

    二镖头的脸顿时红到脖子根,陡地伸手向老爸一指,喊道:“你瞎眼了吧,这可是镇远镖局的镖车,北九省大刀会属下的。知趣的,就赶紧退下!不然,就凭俺洪绍柔一人就把你打翻在地,押送官府严办!”

    “哈哈,原来是红烧肉来啦,这是俺的菜。”老爸就爱拿人家名字开玩笑,不管你起什么名字,都能立马编一个外号,还总是往吃食上靠,要不怎么人见人烦呢,说着脸一板,“要俺退下可以,留下买路财,把那镖车乖乖留下,放你们过去,你这红烧肉俺也不要啦,都是些筋头巴脑的,看着就没胃口。”

    洪绍柔不由怒火中烧,好似那红烧肉又加了两勺酱油,绽出一脸的浓酱紫,正要发话,旁边的三镖头马腊堂早就按耐不住了,厉声吼道:“兀那混球,你小子是哪路货色,还敢出此狂言,快快报上名来!”

    老爸不搭理他。

    “说你呢!”

    “听不懂。何为混球?”

    “就是无赖,这都不懂!”

    “就是些满嘴脏话的恶棍,我说的不错吧?”

    “当然不错,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你就是自说自问啦,关我鸟事!”

    马腊堂这才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知道光吓唬不顶用,就喊道:“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看俺马腊堂爷爷收拾你!”说着打马上前,准备干架了。

    老爸有点憋屈,怎么和这帮正统派说活这么累呢,就哈哈一笑:“锣鼓听声,听话听音,不是吗?你们这一窝脑子都灌水了吧,还得烦爷爷说文解字,拜托省点事好不好,俺可是来打劫的不是来教书的。”

    转脸又去调侃马腊堂:“你这麻辣烫一点都不正宗,芥末加太多啦,不合俺的口味,一边凉快去吧,哈哈。”

    居士笑嘻嘻又甩出一个外号麻辣烫,涮了三镖头一把,心里还一乐,镖局这一窝怎么都是吃货,不禁咽了下口水,更加兴奋了。

    二镖头见这黑汉子挖苦人不用打草稿,顿时浑身燥热、气冲牛斗,恰似刚吞下两大碗加红尖椒的麻辣烫,想找回面子来,就挖苦居士道:“瞧你那德行,骑头瘸驴也来吓唬人,你当是来打酒买菜和俺聚聚啊,也不嫌寒碜!”

    原来这汉子也是个吃货。

    这回轮着老爸脸红了,骑这头小驴,还得仰脸看那高头大马上的红烧肉,脖子有点酸,确实不爽,就跳下驴来,回首喊道:“爆米花,快把俺的坐骑赶回去。”

    这是居士给那贴身马弁鲍密华起的外号,那爆米花赶紧赶着驴子一溜烟向草寇那边奔去。

    居士上前一步,挺胸仰脸喊道:“俺乃步军,何惧尔等劣马背孬种!”

    幸亏脸皮又黑又厚,那羞红只一闪,转眼又变镔铁黑了,一边说着,摩拳擦掌准备干架了。

    那驴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在山寨是出了名的撒奸耍滑的顽劣主儿,外号叫做歪瓜赖,听这名字就知是谁见谁都烦的那一款。

    后来老爸升天去了天堂,发现老歪瓜这倔驴子怎么又跟上来了,一打听,才知道人家还颇有来历,竟然和张果老座下的驴子是孪生兄弟,见乃兄混发达了很不服气,自叹怀才不遇,一直浪迹江湖,高不成低不就的,这才被居士收编到锅盖山干些杂活,自然心有不甘,免不得使奸耍滑,遭人白眼,没承想缘分未尽,后来跟着老爸也升了天。

    在锅盖山,居士的随从都看不惯这倔驴子恣意妄为,纷纷建言快把这厮推去作坊杀了做驴肉火烧吧。居士那时倒不知这厮的来历,只觉得倔得很有个性,分明是驴子里的自由派,看牠这倔劲,就是杀了,肉也是拗了吧唧的咬不动,就用推驴卸磨功法将这孽障制服,当了坐骑。果然没看错,人家那是怀才不遇才慵懒倔强,这回跟了明主,顿时意气风发、步履轻健,一般的马匹都跑不过牠。上阵杀敌也是把好手,性子比居士还急。有一次打劫,不等居士出手,趁那恶霸孙飞虎不注意,冲过去一甩腿将他放倒,果然凶悍异常。从此深得居士赏识,让牠常年侍候左右,这一来就更加趾高气扬了,山寨里除了居士,谁牠都不买账。

    这次,以为又要拉回去拉辗推磨,死活不想去,非要在这看热闹。

    觑个空挡,飞出一腿将爆米花踹倒,撒丫子向对面镖师那边跑去,一头钻到二镖头胯下枣红大马肚子底下,觉得那里阴凉,视野开阔,是标准的雅座,正适合看热闹。

    那枣红马也不是等闲之辈,称作红半天,乃正统派名马,据说外祖母有汗血宝马的血统。 被猛地一拱,以为驴子兄弟是路过,驴马本是一家,好歹也算是远房亲戚,几万年来一起进化到这个份上也不容易,就来个高抬腿,想让这超远房的老表过去。

    没想到这老表是来投靠远房亲戚的,钻到肚皮底下就趴着不动了,还摇头晃脑地东张西望。

    那驴耳朵拨浪鼓似地乱动,挠得马肚皮一阵奇痒,只得又高高窜起后腿,不停地撅哒。

    这下惹大祸了。二镖头正在马上正口沫横飞地谆谆教导居士:“你去打听打听,叱咤北九省的强盗都让俺三分,你一个山野小贼怎么还敢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想被胯下枣红马一撅屁股,摔了个狗啃泥,红烧肉撒了一地,就像匍匐上阵的新兵,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也顾不上给居士启蒙了。

    居士见他前倨后恭,半跪半趴,扑倒就拜,分明是想来拜师,两眼还翻着,看来还想讨利是。

    心里老大不忍,上前一步,俯身说道:“红烧肉你这是干嘛呀,还没打倒你,就施这等大礼,也太急了吧…不好意思,我都没带红包。”

    毕竟念了几年私塾,受过孔圣人的熏陶,礼数可不能亏。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鬼不理包子,说:“这鬼不理就算见面礼啦,你先鬼理一只啦。”

    说着,热情地塞到他嘴里,痛得二镖头哇哇嚎叫。

    原来跌下来撞掉两颗门牙,包子都染成人血馒头啦。

    对面,众镖头抡起齐眉棍一阵乱打,好歹把歪瓜赖赶出了马肚子。

    这货一点也不傻,一溜烟又奔回草莽队伍里,老爸见状,吼道:“爆米花你给我看好啦,不能让这倔驴乱跑啦!”

    那驴子自知理亏,乖乖地趴在人群里继续看热闹。

    这时,传来一阵咕吱咕吱响声,越来越大,居士回头一看,原来大轿子抬过来了。

    轿子硕大沉重,四个抬轿的汉子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前面门帘上还有个狰狞老虎,张牙舞爪地吓人,估计里面的女眷八成是超重巨无霸母老虎,属于惨不忍睹的那一款。

    居士见状顿时脊背发凉,赶紧发话:“这里动刀动枪的,轿子里的女眷就别来搀和了,本居士劫-财-不-劫-色!”

    最后几个字放慢了速度,还拉了长腔,生怕里边的恐怖母大虫听不清楚。

    不想,人家不怕劫色,帘子一掀,腾地一声山响,硬是跳出来了。

    老爸一看,不是母大虫,却是个五十岁出头的胖大汉子,足足有二百来斤,色相有点惊艳,真是出乎意料。

    众镖师赶忙让出路来,像京剧里跑龙套的,列队肃立两旁。

    那胖汉咳嗽一声,踱着方步走上前来。

    老爸知道这才是当家说了算的。再看那汉子,一身的花团锦簇战袍,足踏黑色软靴,紫红脸膛,满面油光,浓眉之下眯着一双细眼,大胡子垂胸,一脸的高傲,身子骨很壮实,膀阔腰圆,挺胸鼓肚,一看就知道是一位血脂血压血糖三高超重的老前辈。

    看这体重和气色,再一想他手下那一帮美食名号的打手,认定他也是个超级吃货,肚里肯定有货,说不定脑子里还有菜谱,不禁惺惺相惜,添了几分敬重。

    那胖老镖头不怒自威,端着个忧国忧民脸,一看就知道担负着天大的重任,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老爸咧嘴一笑,瞧人家这范儿,有名头才叫有势力,有臣仆才叫有尊荣,这就是武林,这才是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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