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洁一睁开眼,泪水就涌了出来,隔着一层朦胧看到了泛着蓝光的窗帘,这不是我梦里的蓝窗帘吗?阿洁拖着疲惫的身躯起身走到蓝窗帘旁,她习惯性的想要把窗帘全部拉开,却在窗帘透进一丝耀眼的阳光后,她又极其紧张的把窗帘紧紧的交错拉紧,她怕这又是那场噩梦的循环……
阿洁站在自家别墅二楼的窗口,向窗外瞟了一眼,窗外春光无限,院内鸟鸣啾啾。今天起的很早,是因为她要计划远行。
她一想到这次出行的目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羞涩和紧张。是的,任何一个二十岁的少女,都会怀藏着一些特别的心思,甚至疯狂的想法。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阿洁换好运动装,再次确认一下自己远行的必需品,就眺望着铁门外的梧桐树了。不一会儿,树下就出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伙子,向站在窗口的阿洁招了招手,阿洁立刻将她已备好的用蓝窗帘改做的绳子一头甩到楼下,另一头早已固定在床角上,又把备好的信放在床头,背着包顺着绳子就悄悄的下了楼,和门外树下的小伙子东风见面后,直奔不远处的火车站。
在已经开动的火车上,阿洁依偎在东风身边一边庆幸自己计划的成功,充满对未来的畅想;一边是对自己这次决定前因后果的回顾。
阿洁本是高中的学霸校花,却因高考时重感冒失利,没有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劝她复读重考,她的高中班主任和同学对她高考失利更是觉得惋惜,都曾多次劝她回校复读。可她自认为复读就是校花变笑话,条条大路通罗马,打工照样能出人头地。于是在一家国际大饭店找了一份工作,只是她做事我行我素的性格得罪了不少同事,唯有一位叫东风的厨师事事护着她,有时他看到阿洁不开心的样子,就讲他家乡山青水秀,小河流水的景色和小故事开导她。一来二去,两人很快就陷入了热恋期。
阿洁父母得知后,对他们的关系极不认可,甚至把她锁在了二楼,对她说:
“阿洁,即便你不工作,我们也养的起你,你必须和那不知底细的外乡人断了关系,宝贝女儿,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啊!”……
阿洁的心中对东风充满了美好的期待,怎么能听得懂父母的苦口婆心呢,她已决定要和他私奔,奔向那“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的世外桃源,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于是她就用她的闺蜜作为中间联系人,在父母上班之际实践了这场远行计划。
最后阿洁在留给父母的信中,简单写到:我的羽翼已经丰满,需要飞向高空,奔向自己的一片蓝天,既然你们不同意,不要来找我。署名不孝女儿阿洁。
让阿洁没想到的事是她心中的世外桃源,需要坐三天两夜的火车,又经历了一天客车的颠簸,最后又坐着一辆小驴车经过山路十八弯的夜路,在天边泛白的时候才到达东风出生的故乡村庄。
阿洁实在太累了,不管不顾的躺在那土炕上睡的香甜。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阵的杂乱的窃窃私语声吵醒,她睁开眼看到小窗外围着很多男女老少,他们看见她醒了欢呼到:
“美女醒了!美女醒了!”……
他们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就是拜了婆婆,认了小妹,请了周围山上十来户的村民在一起大吃大喝了一顿。之后东风带着阿洁去溪水旁嬉戏,在树林中采蘑菇找野果,玩的不亦乐乎。
很快一月已过,东风要出去找新工作让阿洁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他走后第二天,阿洁还没睡醒,就听到门被撞开了,她睁开眼睛看到婆婆一只手拿着锄头,一只手指着她说:
“懒婆娘快起床,你真以为自己是来当公主的吗?整天就知道玩,养猪还能卖钱呢!我儿惯着你我可不惯你,想吃饭就得干活,不然没得吃!”
阿洁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了,没成想跟着婆婆上山锄地,还没忙到中午呢,手就起了泡。她委屈的伸出手来给婆婆看,婆婆竟用手里的树枝冷不防的抽了过来,阿洁的手立马肿了起来。
“别偷懒!不想挨打就快干活!”
婆婆咆哮着……。
这种日子终于熬了三个月东风回家了。阿洁想对东风说和他一起去打工,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就被婆婆告了状,说阿洁好吃懒做,谩骂婆婆,打骂小妹。东风冷着脸把她领回屋,她委屈的小声的说:
“事实不是这样的,你带我出去打工好吗?”
东风安慰她说:
“阿洁,我相信你,委屈你了,只是我娘养我不容易,你在家多担待点,等我在外工作稳定了就带你出去好吗?”
阿洁听着东风的安慰话心里宽慰了不少,点了点头。
东风在家时阿洁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他一走,她又过上了苦不堪言的苦工日子。她整天掰着指头数算东风何时回来带她离开这里。
到了年底,东风终于回来了,他看到阿洁的那一刻愣住了,那曾经秀色可餐的阿洁已经变成了其貌不扬的村姑。他也想带她出去,和他娘说了这次回来有带阿洁出去的意思。东风娘一听就捶了东风一拳说:
“你傻呀?我们家在山沟沟里这么穷,她知道咱家穷了,出去了还能回来?你们要出去也行,得先让我抱上孙子,你们爱咋咋的!”
东风觉得他娘说的在理。就和阿洁说了娘盼孙子心切,等有了孩子再一起出去打工的想法。阿洁听完觉得崩溃了,她哭着颤抖着摇着东风的臂膀说:
“赶紧带我出去打工吧!我快受不了了。”
“啪”一巴掌哆在了阿洁的脸上。阿洁惊呆了。
东风黑着脸说:
“你真的闲我穷是不是?当初可是你求着我带你走的,还害我丢了那么好的工作,你不懂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吗?这事就这样定了,想出去打工等你生了孩子再说吧!”
阿洁对东风的这一巨大转变目瞪口呆,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觉得自己陷入了地狱一般。
刚过了年初三,东风就走了。婆婆更是变本加厉的虐待她,阿洁也多次企图逃跑离开,总被附近的村民找到,回来就是一阵毒打,东风再回来时对她也没了温存,对她粗暴的例行公事,只盼着能有个儿子,可阿洁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婆婆经常骂她是不下蛋的鸡。
在又一次被东风打过之后,阿洁绝望了,她跑到了悬崖边,在风中站着,她听到了鸟叫声,溪水声,看到了山青花红。她似乎就处在“江碧鸟逾白 山青花欲燃”的画境中,可蓝天呢?幸福在哪呢?阿洁理解了杜甫的无奈,想起了父母,想回家了,可是还能回的去吗?阿洁不敢再想,也觉得无脸再想。
就在她准备纵身一跃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回去,回头看是东风,东风惊恐的说:
“你不要犯傻,我打你是我不对,你只要生个孩子,我们就一起出去打工了。”
东风说完就拉着阿洁往山下走,她就木然的跟着东风走了回去。东风也嘱咐他娘,在阿洁没生孩子之前不要过多的刺激她了。
这次东风走后,婆婆对阿洁少有打骂了,她也变得乖巧很多,甚至主动在劳作之余教十几岁的小妹学写字算数。她从小妹口中得知,最近的县城需要坐一夜的驴车才能到,等到秋季时,有很多人会上山采蘑菇带到县城去卖,买回一些衣服粮食什么的准备过冬用。于是阿洁就鼓动小妹平时就去采蘑菇晾干,说这样可以多卖钱。婆婆看到阿洁不再哭闹,还教小妹认字算数,甚至想办法晾蘑菇多卖钱,认为她可能是认命了,也放松了对她的警惕心,甚至在秋季时同意她和小妹一起去卖蘑菇,前提是卖蘑菇的钱都得小妹拿着。
阿洁带着小妹跟着同村人一起坐驴车去了县城,这县城也偏僻的很,阿洁和小妹卖完带去的蘑菇后,总是会到处转转玩玩,最后再和村里人一起回村。
这一次和往常一样,她们又是早卖完了,阿洁和小妹走到这县城唯一一家邮局时,阿洁对小妹说,今天我们卖蘑菇多卖了五毛钱,你去买个头花吧,我去方便一下,然后在这等你好吧?小妹一听高兴的不得了,嗯了一声三步并两步的跑向头饰摊,阿洁转身进了邮局,用偷偷留下的两毛钱买了信封和邮票,装上了她早备好的信,地址她问了邮局的人写了县城的地址,村名是她顺着村名音写的,然后投进了邮箱,又悄悄的出来等小妹买头花回来。没有引起怀疑。回到家后,阿洁就日盼夜盼的希望能早日见到自己的父母。
从那次阿洁从悬崖上回来时就有了一定要出去的念头,既然自己不认路逃不出去,就想办法叫人来救她。在去县城卖蘑菇时她发现居然有邮局,她就用小妹丢掉的铅笔头在一张废纸上写了几句话,她觉得千言万语说多了已经没有意义了。只写了
“爸妈,你们要还想见到活着的我,就请火速找到我!”
阿洁算计着父母一星期收到信,一星期找到她,半月时间她就脱离地狱了。哪知日复一日,秋季变冬季,依然没有人来,虽然冬天没有多少农活干了,但她的心就像院前树上唯一挂着的枯叶被一片片冰冷的雪花击打着,变得毫无生气。
很快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春暖花开,也到了开始劳作的季节了。婆婆在门外扯着嗓子喊到:
“不下蛋的鸡,该起来干活了!”
阿洁却把门关的死死的,她坐在门后,手里拿了一个绿色的玻璃瓶,上面写着“敌敌畏”三个大字。门外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门内的阿洁却心如死灰,认为自己就像随风飘落的枯叶,只算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弃儿罢了。无人关心她的喜怒哀乐,不如用极速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突然,阿洁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警笛声,婆婆不再吆喝她了,她也觉得好奇,忍不住站起身来向窗外望去,一辆警车停在门前的土路上,后面还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阿洁很诧异这穷山沟沟里竟能开来轿车,让她更诧异的是正在从车里出来的花白头发的男人,感觉是那么的熟悉,爸爸?她惊讶的从喉咙里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紧接着从车里又下来一个穿着朴素的妇女,阿洁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失声的痛哭起来,她不相信父母就这样突然出现在门外。但她后悔当年的冲动无知,觉得无脸再见父母,能在临死之前再见他们一眼已经很知足了。
“请问大姐,你们村有没有住着一个叫阿洁的女孩?是前两年前来的外地人。”
男人面向婆婆诚恳的问道。
“没,没有,我们这山沟沟里没有你要找的外地女孩,你找错地方了,去别处找找吧!”
婆婆紧张的回答着,眼睛瞥向家门看,见阿洁没出来,以为她还在睡觉,心里舒了一口气。村里围观的其他村民也迎合着说,没有,真没有。
男人无奈的冲着妇女摇摇头,准备上车,
“阿洁,你到底在哪里啊?”
妇女突然大哭着喊起来。
“都是妈不好,当年不该把你锁起来,本以为你能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没去找你,没想到再收到你的信竟是让我悔的肝肠寸断,阿洁,妈妈来找你回家了,可以回家了!”
男人一下子抱住了妇女,哽咽着说:
“你也听到了,阿洁不在这里,我们围着这县城找了半年了,虽然这里很多村没有记录,我们一个村一个村的排查相信一定能找到的,我们赶紧再去下一个村找吧。”
“妈,我在这,我要回家!”
众人的眼睛随声音望去,看到阿洁站在那土房门口,手里还拿着绿瓶子,哭成了泪人。她父母愣在那里,分辨不出眼前的村姑是不是他们一直想找的阿洁。
阿洁深吸了一口气,把绿瓶子摔得远远的,跑向了她父母面前,她听完父母的对话,原谅了他们的迟到,原谅了他们以前的所有过错,不想错过这唯一回家的机会了。
“妈,我是阿洁,对不起!让你们找了这么久,请原谅我,我想回家!”
“是,是我女儿阿洁!”
妇女说着紧紧的抱住迎面跑过来的女孩。她们紧紧的抱住彼此,久久没有说话。
“嗯,哦,你们是找阿洁呀,阿洁可懂事了,阿洁,快叫你父母来屋里坐坐吧。”
婆婆说着为自己打圆场的话。
阿洁回头看了一眼婆婆,对她妈说:“妈,回家,现在就回家,你们再晚来一刻就见不到我了。”
妇女惊恐的把阿洁推上了车,对男人说:
“快!回家,快带阿洁离开这鬼地方!”
婆婆一看急了,大声的喊着:“你们不能把阿洁带走,她是我的儿媳妇。”
但她看见有警车护着,不敢怎么样,就接着说:
“阿洁,都是婆婆不好,东风回来就让他带你去外面打工。”……
轿车中,阿洁被妈妈紧紧的搂着,含着泪睡着了。……
“阿洁,你睡醒了?”
阿洁听到声音回过头去,不知何时,妈妈已经进屋站在了她身旁,阿洁看着面容憔悴微坨背的妈妈回答到:“醒了,一切都过去了,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说着,阿洁就像以往醒来渴望阳光那样,用尽全力把蓝窗帘拉开。
她惊讶的发现窗外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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