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鱼

那么一大排，都是卖鱼的。一律都是活蹦乱跳的，有江鱼，有河鱼，鲶鱼尕鱼胖头晶鲤子大虫虫……就在这些鱼档前走过，忽然看见一个不大的盆里装了半下黑乎乎圆滚滚只有一拶长的小鱼。一下子就有些心动，这是不是我小时见过的瞎疙瘩呢？

我小时大部分时间和哥哥一起在奶奶家，出奶奶家向南二百米左右就是一条大河，大河春天的时候水并不大。大河里有很多种鱼，可是别的鱼都和泥鳅差不多，滑得你根本抓不到，其实别说抓，还不等你看清它们的模样，它们早已嗖的一下没影了。但是有一种鱼例外，这种鱼眼睛小，小得几乎看不见，小孩子都说它是瞎眼的；它的头又特别大，大的和身体根本不成比例，所以人们都管它叫瞎疙瘩。

四月中旬左右天渐渐暖和，瞎疙瘩就要产卵了，产卵的瞎疙瘩会找到一个扁平面的石头钻进去，在那下面完成甩籽繁育后代的使命还不算完，还要守护在石头下面，直等看到那些鱼籽变成小鱼崽儿才肯罢休。这时的瞎疙瘩是最痴情最呆傻的，也就成了小孩子们攻击的对象。还记得我跟在哥哥的屁股后头，和一帮小孩子向大河走去时的兴奋。那些男孩子手里都拿着一根一端有三根刺，另一头有一直角钩的简易鱼叉，到了河边脱下鞋，争先恐后噼里扑噜下到河里。河水从他们的脚面急急地流走，那些光着的脚丫在水中变了形的又胖又白。

那一双双明亮的小眼睛紧盯着水面，仔细辨别着哪些地方可能藏了瞎疙瘩。一旦盯上目标，马上用直角钩翻开石头，这时就会看到瞎疙瘩摇头摆尾不知所措还呆在那里，那翻开的石头表面还有一滩金黄色的鱼籽。这时男孩子就会迅即调转鱼叉，对准鱼头刺下去，这时的瞎疙瘩才想挣脱，拼了命的摇摆着尾巴，但已无济于事了，它就那样挣扎着被提溜出水面。摘下来，它就被串在一条细铁线做成的鱼串上。也有智商稍高的瞎疙瘩，叉子下去，它也跑了，要再去追，就大费周折，追出去好远还不一定能叉到它。

听哥哥给我炫耀过他叉鱼的技巧。他说阴天和晴天叉鱼的方法是不一样的。阴天河水没有太阳光折射，可以直接对准鱼头刺去。有阳光天气就得修正阳光折射所产生的偏差。我知道哥哥的经验之谈是他付出过代价得来的。有一次他和小伙伴儿一起去叉鱼，那天是多云天气，阳光一会儿来一会儿走。他翻开一块石头，一条瞎疙瘩好像就在脚边，他情急之下没修正偏差，一叉子下去刺中了大脚指，血流出来，河水有一条红道儿，小伙伴们大呼小叫的过来看他，他不在乎的上了岸，用手挤挤被扎破的伤口，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眼前这盆黑乎乎的小鱼太像瞎疙瘩了，鱼档老板过来我问他，他说这不是瞎疙瘩，是老头鱼。瞎疙瘩已经少见了。一时怀念起那时去河边看叉鱼的日子，暖洋洋的阳光，清冷冷的河水，还有一帮孩子在一起，每叉到一条鱼就会发出的欢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