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姑姑

我的姑姑

      峪渠村是黄河右岸陡崖上的一个古老村落，这里虽靠黄河但却无法得到黄河水的滋润，塬高坡陡干旱少雨自然条件极其恶劣。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因为修建水库三十来岁的姑姑拖家带口辗转迁徙来到这里，从此峪渠村所有的欢笑、泪水和悲苦成为姑姑娘亲一直的牵挂。

      其实，我对姑姑的印象是模糊的：一则在七八十年代我年岁尚小。二则姑姑一两年难得回一次娘家，我在外求学或者工作难得一见。但有两次却对我留下深刻印象。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外面一阵阵嚎啕大哭将我惊醒：原来两个表姐一大早用自行车驮着姑姑来外家走了整整一天，不料在天黑的时候迷路了，娘三个一路走一路打问，黑摸着敲开一户户人家的门找寻回娘家的路。突然间相见，我们全家与姑姑表姐哭一阵笑一阵，互诉着思念之苦，诉说着路途之艰辛，奶奶则疼惜的把两个表姐抱在怀里，轮换着把表姐冻得冰冷的脚抱在怀里，直到天亮。

妈妈鼓励姑姑要坚强

        姑姑家峪渠村距我家150里路程，现在听起来不算远，驾车两个小时即可到达，但在那个经济交通信息都不发达的年代，姑姑要来趟娘家，要翻越一道沟，跨过一条河。翻越的沟可不是一般的沟，这个沟的特点是够深且窄，要翻越它需要整整两个小时。跨过的河叫洛河，当时的洛河上还没有建好大桥，过河要靠来回的摆渡船。姑姑回娘家主要是三种形式：一是步行，二是搭公共汽车，三是骑自行车。自行车姑姑不会骑，要靠表姐驮。步行和搭公共汽车是姑姑回娘家的主要方式。步行一般需要两天，一大早从家里出发翻过金水沟经寺前、韦庄然后到永丰蔡村，在蔡村我的外婆也就是她三嫂的娘家歇息一晚，如果赶不到永丰，就在寺前镇她的堂姐家歇息，第二天再整整走一天才能到娘家。如果搭公共汽车，可以省一天时间，但那时间是非常的赶：由于金水沟的地形条件太差，两岸不通公共汽车。姑姑搭的车一到沟岸边，就要下车猛跑翻沟，因为对岸的车有时间，跑慢了赶不上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返回改天再来。如今，金水沟里已修了宽敞的水泥路连通了沟两岸，近年，我开车拉着老妈和大姐去看姑姑到合阳去看姑姑，经过金水沟时老妈一直捂着眼睛不敢向外看，大姐说返回时不要走这边咱们绕远路通行费她出，翻越金水沟真的很惊险。

悲痛         姑姑自小生活在家教极严温暖有爱的大家庭，姑姑个子高挑眉清目秀，性情温婉贤淑，但我总觉得姑姑有些软弱。每回来娘家，总是眼泪汪汪，避过奶奶吞吞吐吐向我母亲诉说在婆家的一些不快委屈和姑父的不体贴，爹爹蹲在旁边抽着旱烟，眼神中愤怒充分表明了对妹妹的疼惜。这时我总会想起红楼梦中元春省亲、探春远嫁的情景。终于有一天悲剧发生了，姑姑唯一的儿子在姑父的严厉管教下自杀身亡，消息传来，姑姑的两个哥哥和弟弟满怀愤怒相约去了峪渠村，打算为他们唯一的姐妹抱不平，不料想面对老年丧子的姑父姑姑和表哥留下的孤儿寡母，同样也束手无策，最后只好一番劝慰黯然回家。那几年姑姑实在是太苦太苦了。

        近多年，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高速路小轿车使姑姑回娘家的路途不再艰辛。但奶奶、伯父、爹爹和叔父的相继离世，使姑姑回娘家的次数更加稀少。2014年清明节姑姑回娘家为爷爷奶奶立碑纪念之后，身体健康每况愈下，这是姑姑最后一次回娘家。

        对于姑姑，我的父辈还有我们满怀愧疚，觉得没有照顾好姑姑，让姑姑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却又没有给姑姑帮上什么忙。作为我而言，和姑姑相处的时间很少，甚至觉得姑姑很陌生。但血浓于水的亲情让我对姑姑满怀敬意，见到在世的姑姑让我感到与故去的奶奶、伯父、爹爹还有叔父能近一些，去看望姑姑一定是疼爱姑姑的奶奶和兄弟们的心愿。这两年我尽可能带着母亲和哥嫂到西安、到合阳县城、到峪渠村看望姑姑。姑姑晚年有表姐表姐夫和她唯一的孙子的悉心照顾，姑姑的晚年是幸福的。

      去年的这个时候，姑姑带着思念、带着眷恋与疼爱她父母兄弟在天堂团聚，从此我们再无机会亲近我们可亲可敬的父辈。那天，我们兄妹全体出动为姑姑送行，惟愿姑姑一路走好！

安葬完姑姑后我们兄妹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