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七月份,雨打在铁皮上,我感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整个人像泡在水里,窒闷,烦躁不安。坑里的水溅到路上,我不知道是虫子还是像虫子一样的水滴在背上爬行。我看到一只蛇朝我扭来,我捡起一块石头向它砸去,像碎屑一样炸散,原来是泥块。蛇受到了惊吓,朝路旁扭去,消失在草丛里。我回家洗了个澡,回房间睡觉了。
我听见门外雨越下越大了,衣架在晾衣杆上挣扎,谁忘了收衣服,我感觉此刻那些衣服正被风吹雨淋,痛苦不堪。可能是风越来越大了,衣架挣扎的声音消失了,响起了瓦片碎裂的声音,谁在喊叫,像从雨里传来,像是很遥远。我早已疲惫不堪,眼皮正慢慢合上。房间里的门似乎漏进了风,就像用手指尖在撩拨我的睫毛,风在窃喜。也许我忘了上门闩。我发现我有必要睁开眼睛看看门是不是被完全敞开了,可是眼睛就像被胶水粘住了,我只能勉强用力睁开一丝缝隙。太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我重新合上了眼睛。
我肯定梦见那条蛇了,我感觉指尖正触碰到它滑滑的背,我害怕了,可是它亲切的用舌尖舔我的指尖,我清晰的感觉它舌尖分叉的底部。我醒了,原来是一条小狗,它正舔着我的手指,现在我看见门果然没关。我把小狗捞在手中,扔出了门,然后重重甩上门,上了门闩。
我困死了。可是我刚躺上床,门缝就响起了抓挠声,那条狗杂种还哼唧哼唧的委屈的叫了两声。我没有理它。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开始捶门,先是两声,接着是三声,然后是五声,后来就不知道多少声了。
“太阳照屁股了。”有人喊。这是暗号,你只要回,“就来。”“快点。”捶门声消失了。我感觉自己在往下陷,越来越深,好像床上出现了一个洞,地板也融化了,泥土像棉花一样软……
“你去哪了?”侯传杰问我。我看见他从罐子里徐徐倒出一个小东西蜷进手心,他一脸得意的看着我,因为他手里有秘密。“给我看看吧。”我说。“那有什么好看的。”他说。“就看一下。”我坚持着。从他微微摊开的食指里,我看见了扣头虫在做着一次次鲤鱼打挺的姿势。他随即把它翻身放在门枕石上,一个华丽的动作,弹了起来,侯传杰用手按住它,他的手像一座隆起的小山丘。就这么又跳了几次,有一次由于跳的太高,蹦到小草堆里不见了。他找了半天没找到。
“都是你,看什么看。”他说,用掌推了我一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反推了他一下。接着他用尽全力推了我一把,我倒地的时候正好揪着他袖子,于是两个人在地上扭成一团了。有一段时间我们互相卡着对方脖子,也许是我们都感到累了。我喊,松不松?他说,你先松手,我说,一起松。于是我们各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时候我看见那只扣头虫从草里爬了出来,于是我俯身按住它,蜷进手心。侯传杰喊着那是他的冲了过来,他掰着我的手指,我用另一只手阻挡,可是我感觉右手就要沦陷了,小东西从我手心里找到了空隙,掉到地上了。侯传杰俯身正要伸手时,我用人字拖踩死了它。接着我们又躺到地上扭成一团了。
我感觉杀心已起,在扭打的时候,我胡乱捡了一块石头砸在侯传杰头上,他先是一怔,接着大声哭嚎,同时用手捂住伤口,他的手又像隆起的小山丘了。
门又响起来了,我觉得自己睡了好久,起码有十年那么久。我打开门,侯传杰站在门外。
“走不走,抓蜻蜓去。”他兴奋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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