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大学的时候,我在离学校300米外的小酒馆里,认识了一个特别的女人。
她175的个子,留着平头,眉眼俊秀,总是一个人来,偶尔会客气的跟我们做一个举杯共饮的动作。
后来,她教会我们一种简单的鸡尾酒——半杯芝华士里放三块冰,搁一片柠檬,再冷藏十五分钟,在杯面薄霜褪尽前喝完。
我只觉入口冷洌清爽,落喉有一闪而过的酸涩,回味却是冰火交织的微甜,伴一丝柠檬的清香。
她说,这酒的名字叫“加拿大之雾”。
说话时,一群人中她只深深地看着我。
我知道她是传说中的拉拉,也感觉得到她对我有那种意思。
我心里知道自己是接受男人的。
但我并不反感她偶尔会抚摸我的头发,用手指轻划我的脸,开玩笑般说我“自带镁光灯”。
有次玩撕纸,我从闺蜜嘴里接过来时用力过猛,只剩了一点点在下嘴唇上。
她是我下家,桌上是一满杯“加拿大之雾”。
她毫不犹豫地靠近我,我能清楚的听到她呼吸有些掩饰不住的急促。
我忽然紧张起来,在我们脸庞只相隔一厘米时迅速转头,抓起酒就一仰首吞了下去。
一片失望的嘘声中,我瞬间有点反胃,于是迫不及待地跑去洗手间。
五分钟后,她走进来,站在准备漱口的我面前,拿出一张湿巾,叫我闭上眼睛。
然后她轻轻为我擦去睫毛膏晕开的痕迹。
我睁开眼,她停住手,我们就这么四目相接,对峙般看着对方。
我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她一把搂进怀中。
我不知作何反应,只听见她在我耳边呢语:“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你,我知道你不是我这类人,但今晚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我晕头转向说了个“好。”
我们溜出酒馆,去我学校的篮球场边坐着聊天,她握着我的手,我没有拒绝。
她第一次说起了她的过往。
曾经的她长发飘飘,和一个香港男人谈了三年恋爱,堕胎两次,才知对方早有家室。
男人拿出一大笔钱和她了断后,她才悲哀地发现,身体已失去了生育能力,情感上也再没办法对任何男人动心。
然后,她遇到现女友,女友为了她,已和优越的家庭决裂。
听到这里,我迅速抽出了自己的手。
故事在酒精的刺激下,真与假并没有考证的意义。
只有她的眼睛被昏暗的路灯映出一片水波敛滟的深情。
可她提起自己女友时,我已经决定将我们之间的酒趁欢愉,划上永久的休止符。
一阵风过,几片落叶簌簌飘下,我话锋一转:“好冷啊,我想回寝室了。”
她亦淡然应对:“我送你到门口。”
从此,我没有再见过她,也没有再喝过“加拿大之雾”。
二,
彼时,我19岁,社会经验一片空白,恋爱经验聊胜于无。
我只知道,绝不能当第三者,绝不能介入任何一段不能完全属于我的感情。
也许她是真的喜欢我,也许只是个套路极深的撩妹高手,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到底没有被掰弯。
其实,我并不反感同性恋,哥哥是我最爱的华语男演员,尤其喜欢他哀怨凄美的声线演绎的一首歌——《红颜白发》。
林夕的词一贯妖艳剔透的凉楚,如饮鸩止渴,偏偏上瘾难弃。
“从前和以后,一夜间拥有,难道这不算,相恋到白头?”
每次听到这句,我就会想起那个秋意渐浓的夜晚,她对我说:“也许一夜之后,一切都会改变呢。”
多么迷醉,多么诱惑,这未知的可能多么让人心驰神往。
似潘多拉的魔盒,等待我去开启甜美的原罪。
可惜,我知道这五光十色的幻像背后,会承载多少无辜的痛苦。
我们这一生,由爱到性,或先性后爱,都算不得稀奇。
只是我从来不信,从前和以后,一夜间就能拥有。
三,
可我的朋友漫漫相信。
那天,她失恋了,她说要等结婚后,才会把自己献给他,而他不想等了。
漫漫的心碎成七零八落的玻璃渣,她偷偷去了个很远的酒吧,把自己灌醉,稀里糊涂跟了个陌生男人回家。
从此,她开启了用身体的愉悦来麻痹疼痛的纠结旅程。
她说:“我若是不和他们上床,他们怎么会爱我呢?我只想有人爱我啊!”
她的身体,成为一艘寻觅港口的渡船,渡了无数个声称会交付从前和以后的旅人靠岸。
可十年过去,她仍旧孑然一身,黯然地飞过了太平洋。
安妮宝贝在最早的博客里写过很著名的一篇短文——《身体和灵魂的距离》。
她写道:“即使你只有他的身体,或只要他的灵魂。能感觉到极致已非常难得,何况你什么都想要。”
漫漫就是什么都想要,可是她已失去了坐庄的权利,因为她的初心再难修补。
一如《恐怖游轮》里的杰西,重复着一次次的徒劳无功,看似坚韧不屈,实则在不自知的挣扎中,永远悲哀地回到原点。
也许,漫漫到后来,已经不去在意爱情的火花会不会被身体点燃了。
至少,那一个个春意盎然的夜晚,一处处封闭而温暖的空间里,她不再孤单。
四,
其实,比起有伴侣后,才出轨劈腿这种道德上的不可原谅,单身男女间看对眼了睡一夜也算解决了彼此的正常需求。
我思想并不死板,从没有像卫道士一样口诛笔伐过,只是自己不会实践而已。
因为,我也什么都想要。
我可以毫无保留的献出身体和灵魂去爱一个人,不用你重提往事,但请对我承诺交付以后。
若是让我先和你睡一夜再来商榷爱情,这契约太令人惶恐,恕我签不下名字。
往事如烟,前景如雾,即使痴情最后不过一场游戏,又岂是一夜间的水乳交融便能判断分明?
从前和以后,只能在彼此的细水长流间,凝成一颗弧线缠绵的琥珀,浸染岁月流转的颜色,余生交付给对的人,佩于心间珍藏。
而那杯“加拿大之雾”,2014年夏天,我去北京出差时,在后海边某家小酒吧里,看到酒水单上面竟然有。
可端上来后,柠檬片变成了小块碎柠檬,柠檬汁浸入得更多,浅尝一口,明显感觉到包含了其他调味酒。
世间所有事物,一复杂便失去了纯粹的吸引力。
一如这杯酒,当苦涩酸占据了主味后,我已经不想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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