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以前,我都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爸妈常年在外打工,除了过年爸妈回家的时候带着我,平时我极少有机会去姥姥家,故而我和姥姥的感情不算浓厚,直到后来爸妈不再外出,我也逐渐懂事了,去姥姥家的次数才多了起来。
“她是一个勤快爽利的人。”
姥姥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家里总是收拾的井井有条,打扫的一尘不染。尽管一大把年纪,屋子里也从来没有像其他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的家里的那种异味。每次去看她,我在她家里待多久,她就能里里外外的忙多久,一边忙她的,一边扯着嗓子跟我唠嗑,几次劝她坐下来歇歇,她也从来不会听。像一只旋转的陀螺,根本停不下来。母亲很好的遗传了姥姥,然而到了我这里好像发生了基因突变。
“年纪越大,越在乎亲情,越害怕孤独。”
姥姥家的门总是敞开的,每次我骑车到她家门口,姥姥要么和邻居坐在院子里,要么就是自己坐在院子里。每当看到她是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时候,心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涌上一阵酸涩。
姥爷去世的早,姥姥独自拉扯着三个孩子,很不容易。孩子们都成家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定很孤独吧?一直敞开着的大门,或许是为了看看经过的路人来消磨时光,或许是为了看着路口盼望着有人来看看她,对吗?
我喊一声“姥姥”,她抬头看见我了,立马就笑了,没错,就是笑得像个孩子。然后起身回屋翻出她攒了不知有多久的好吃的,一股脑儿的全塞给我。每次我提出要回家的时候,她总是轻轻拽着我的胳膊,想让我多留一会儿,看着她眼神里那种小心翼翼的期待和挽留,想到我走之后她又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心中很是不忍。那个时候,我们的角色像是互换了一样,那个时候,她眼睛里完全没有八十多岁的人该有的沧桑,反而清澈的像个孩子。
她害怕孤独,她舍不得我走。每次我离开,她都会站在门口看很久,很久……
“给我一杯不冷不热的白开水。”
姥姥不管做什么事都不急不躁,有条不紊,火候把握的刚刚好,像是她口中说的那不冷不热的白开水。每次到她家里,耳边回响最多的声音便是她的“外甥啊,喝水吧?不冷不热的。”姥姥小的时候,抗日战争还没有结束,她经常给我讲一些那个时候的事情,讲日本鬼子如何如何吓人,讲那个时候如何如何吃不上饭,等等。每讲一会儿,就要问我喝不喝水,她给倒那种不冷不热的白开水,或许是那个动荡的年代喝上一杯不冷不热的白开水都是奢侈,所以才让她对白开水如此情有独钟?
那句“不冷不热的白开水”贯穿在我和姥姥相处的所有时光里,而天生不爱喝水的我却只喝过寥寥几次她给倒的“不冷不热的白开水”。姥姥去世后,好像没人问过、更没人给我倒过那么一杯“不冷不热的白开水”了。
“那天的雨,下的流连忘返。”
去年初秋,姥姥走了。送葬的那天下起了雨,雨下的不大,淅淅沥沥却一直不停,像是天空流下的眼泪。
姥姥脾气好,心又善。在村子里没有说姥姥人不好的,即便下雨,送葬的那天还是有很多人出来给姥姥送别。乡间路面因为有了积水变得泥泞,我穿着孝衣跟着队伍跪在地上,积水透过长裤传来冰凉的温度,秋雨落在脸上,让我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凉凉的感觉让人格外清醒。那是我自记事以来第一次体验失去重要亲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前一刻还在陪你说话的人,下一秒就猝不及防的消失不见了,而且是永远的不见了。过往的种种经历统统成了回忆,若是她还在,她可以继续絮叨着给我倒一杯不冷不热的白开水,那算不得回忆,可是她不在了,我永远也听不到她说话了,这些便成了货真价实的回忆,并且只能用来回忆。
那时,我第一次感觉到生与死的距离原来不止一光年。
待送姥姥入土为安后,天奇迹般地晴了,是没有一丝乌云的晴了。我在想,那场雨,或许是姥姥在和我们,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文章写的有些随意。嗯,我只是突然有些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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