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字构形演变如下:
篆文作「𦮃」,从𦫳从兆。与隶书「乖」的关系有待确定(仅是讹变还是互为异体)。该部实际表示羊角,引申表示角类物品。
《说文》已经将篆文「𦮃(乖)」解释的颇为到位:以之与「戾」互训。两字之构形,所表达的基本含义都是违逆(与违逆的区别在于,「𦮃(乖)」与「戾」更倾向于表示违逆的前兆,「𦮃(乖)」字从兆就是最明显的提示)。
然而,「乖」字的“听话(顺从)”含义,却不一定从篆文「乖」而来,因为「乖」字隶变后与篆文构形大异,其构形是讹变还是存在另外的构形含义,取决于其构件「千」是否还有数词以外的其他含义(如果仅是数词,那么千北还是北,如此就仅是讹变):
「千」字构形比较稳定,一直都从人从一。至于解读困难,我想跟天干地支的解读一样(参看天干地支在古代的真实含义),某些造字的历史背景被时间湮灭了,需要我们从推理的角度重新发现。
但首先,「千」字的构件「人」的某种含义很多时候因为我们司空见惯而被忽略了,那就是「人」字的“人群”含义。
「人」字的构形是一个站立的人,作为漢字构件,多数也表示一个人,比如「从」。但「人」字作为独体字在实际使用中,除了还表示物种角度而言的“人类”,其实还表示“人群”。
若男人、女人两词中的「人」还可以理解为人类的话,老人、肥人,瘦人这些词语中的「人」字,只能理解为人群(因为这些属性都是会随时间变动的,若理解成老的人类,肥的人类,那就变成的固定属性)。
因此,「千」字的构件「一」落在人腿上,表示人群步调一致。但即使解读到这里,「千」字的数词含义来源还缺少点历史背景。
单从“人群步调一致”构形,至少可以产生两种理解:
一是由“人群步调一致”引申人群共同进退,进而表示古代的部落。或者直接将「千」字构形理解为人群合一,同样能表示古代部落。但这种含义对古人来说或许是多余的。因为「人」字的人群含义,足以引申族群(部落)含义。这种含义其实现在还在用,词语“中国人”、“美国人”中的「人」字,其实就是表示族群。而历史上,地缘性族群(乡党),血缘性族群(家族),乃至更多的拥有某种一致属性的群体。都多以“ **人”表示。
二是表示集体性迁徙。而从「人」字的族群含义来说,「千」字最初含义为部落集体迁徙。因此「千」字有可能真的是「遷(迁)」字的初文:
因为「遷(迁)」字古代就和「千」字音近,前者七然切,后者此先切。再有就是「遷」字最早见于篆文,更早的时候(「遷」字出现前),人们说话表示搬迁很可能发音就与「遷」字接近,而其发音来源很可能就是「千」字。
因此,「千」字的数词含义,极可能源于部落迁徙。但具体来说,又不仅仅是源于迁徙行为,而是引起迁徙的某种原因。
部落迁徙的原因,从来源分,有内部与外部。因为外部原因迁徙的,自然不会和部落人口的数量(或某种固定事件、物品的数量)相关,那么只能考虑内部原因。
在部落时代,独立部落会因为重复发生的内部原因而引发迁徙,那就是人口规模。其根源如下:
在定居农业还没出现前,人们只能依靠捕猎和采集为生,最多辅以少量的养殖。在这个历史阶段,部落的规模取决于所占据的领地规模。
然而很尴尬的一个问题是,即使你的领地上完全没有其他部落和你竞争,你领地里的食物却也不会自己跑到你手上,还是需要你去采集/狩猎。
而领地距离部落定居点越远,花费在路上的时间越多,能进行猎取食物的时间越少。因而,一个部落所属的领地价值,随着距离定居点的增加而下降。当距离过远,猎取的食物不一定能够补充路上消耗的时候,那就是某个部落能开拓的极限范围。(这个历史阶段,我猜测大约在传说中的黄帝族出现之前。)
在「千」字的最初造字阶段,在这样的部落极限范围内,能承载的人口上限基本以千人为单位。当人口规模对某个部落领地来说达到人口上限,该部落若想不发生内部战争,就只有分出部分族人进行对外迁徙,建立新的定居点,形成新部落。
在那个年代,分出一队约千人的精壮男女(含有相当比例的小孩)组成队伍对外迁徙或者是最合理的选择(人数太少容易被兼并,同时不能解决人口上限问题)。
正是这样的历史背景,使得表示部落分裂并对外迁徙的「千」字,慢慢的引申出数词含义,取整就成为十百的含义。
因此,篆文「乖」与隶书「乖」构成互为异体,而非讹变。
后来,定居农业出现后,部落的分裂迁徙行为终止,「千」字最初含义湮灭,人们就仿「千」字 的构形进行“错误”的推理发明,造出从千从三(二)之类的,表示三千(两千)等。
而主持隶变的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猜到了「千」字表示迁徙的可能。否则,若仅对「𦮃」字的字形进行隶变,其实更可能改成从丫从北,或者仿「萑」字从卝。
综上,隶书「乖」从千从北,构形为背向迁徙,即违離(离)。与「離」有所区别之处在于,「乖」字的分离方向是相背的,而「離」字的构形含义相当于鸟儿大难临头各自飞,方向是任意的。
所以𦮃戾与乖離近乎同义互训。
至于「乖」字后来形容小孩听话,其实还是从“违離”来的。「乖」字表示听话(顺从)的句子里,最经典的搭配,是“乖啊,听话,不要*** ”。这样的句子里,「乖」=不要*** =违離听话者的意愿。在此基础上,从说话者的角度看,「乖」确实等于“顺从”。这是典型的同一事物之两面性。
综上,「乖」的意思是从篆文“违背”变成后来的“顺从”,期间经历了隶变,从最初的表示违背(逆)的构形,变成表示违離的构形,然后再发生意转,从违離听话者的意愿,到表示顺从说话者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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