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炮声响起,是非问题挺热闹的。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是非标准呢?应该还是有的,但没有那么简单。抽象的是非标准似乎很容易判断,但一旦落到具体的事情上就会众说纷纭。
因为一件事情可以从很多角度去看,这就会涉及很多标准,不同的标准很可能会得出截然相反的是非答案。比如父亲犯了罪,做子女的应该大义灭亲还是庇护亲人?孔子是不主张大义灭亲的,因为儒家仁道思想的源头就是亲情。曾经有人问孟子,舜的父亲如果犯了罪,舜会怎么做。孟子回答说,舜会抛弃帝位,带着父亲一起逃跑。因为如果他利用权力赦免自己的父亲就是犯法,如果他把父亲抓起来治罪就是不孝。在现代法律制度下,以前刑法规定有包庇罪,但修改后的刑法亲属不再是包庇罪的主体,亲属可免于作证的义务。
所以,判断是非必须首先确定从哪个角度哪个层面去切入,选择什么标准的问题。进一步讲,是非的标准是由谁制定的,它是普适的,还是有利于一部分人而对另一部分人造成伤害?
在较早的古代,伦理道德在是非判断中发挥主导作用,但进入阶级社会以后,特别是资本时代,形成了所谓现代道德,经济因素成了决定性的因素,法律负责调节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关系,法律是判断是非的准绳。
但是,依法办事在理论上是非常简单的,实践中,却必须有执法的人,法律条文虽然白纸黑字地写着,不同的法官却会对同样的案件作出不同的判决,量刑轻重只是尺度问题,有罪无罪却是原则问题。
前些年,好像是广西,有一位退役女兵遭受村中一位无赖持刀威胁,在争执中无赖被刺死,一审判决女兵防卫过当,被处以实刑,经过长达几年的诉讼,去年终于被判无罪。什么是防卫过当?不少网友都问:难道要等刀子刺进自己的胸膛,才是面临真正的生命威胁吗?
可见,判断是非在实践中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在丛林社会,牙齿就是正义,老虎猎杀麋鹿,那是天经地义的,上天赋予麋鹿的正义只能是飞奔的大腿。新达尔文主义奉行的就是拳头正义,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近现代的世界史就是这样一部血淋淋的弱肉强食的教科书,落后就要挨到,胜利者是文明的绅士,失败者是愚昧的野人。
人与人之间的是非相对比较容易决定,大不了决斗来解决。主体规模越大,是非就越难确定,比如国与国之间的是非问题。
相同的文化背景下,虽然在是非问题上仍然会存在种种的分歧,但总是比较能够达成共识。
儒家讲至善,孟子鼓吹性本善,尽心、知性、知天,王阳明讲心即理,天性就是天理。在终极状态下,这都好理解。问题是,在一个欲望横流的社会,如何回归本性?我们退一步讲,回归本性,止于至善是理想,那么至善、良知是什么?天性是什么?天理是什么?在现实生活中,我们需要具体的标准才能加以衡量。
王阳明的心学更多的是一副骨架,善的具体内涵,即血和肉,仍然需要从传统的周孔仁义礼之圣教中去汲取。但起码我们是有相对一致的价值判断的。
如果标准不统一,就会形成鸡同鸭讲的局面。近日,我去一个夫妻店吃早餐,老板娘给了我一根冷油条,我肠胃不好,要求换一热的,由于我态度比较坚决,老板娘居然说我自私,她说人人都要热的,那冷的谁吃?老板也跳出来说,大冬天的,油条很容易就冷了,难道我要专门为你现炸一根?潜台词是说,你是谁啊?这还是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无伤大雅。
在跨文化交往中,基本上就很难有统一的是非标准,为了达成共识,于是就有了谈判协商博弈,最后达成一个妥协,本质就是利益的分配,但起决定作用的仍然是处于优势地位的一方,如果谈判不成,最后的解决方案只能是武力,真理永远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所以不要说什么国际规则,说什么正义,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还要显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哀叹道德沦丧,痛骂别人脑残。对这样的人,我只能为他可怜。
庄子是反对在是非问题上纠缠不清的,那都是徒劳。老子说,天地不仁,无序就是一种秩序,暴风不可能永远吹下去,骤雨总有停歇的时候。我们顺着这样的思路,去理解老子的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庄子的逍遥游是不是更容易一点呢。但是,大多数人都还要在人间烟火里一日日地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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