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红出生于乡下,成长于小镇,工作、结婚、生子于城市,今年已是老大不小。
都说四十不惑,可秀红早就过了不惑之年,只可惜白长了那么大的岁数,在人情世故方面仍没能达到练达的程度。
秀红出生于南方的一个大村庄,说它大,是因为这个村庄有近千户的人家,四五千的人口。而这里面洐生出的同姓大家族就好几个,秀红的刘姓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从爷爷辈算起,秀红的爷爷有四兄弟两姐妹,开枝散叶传了五代人,加上亲上加亲的男婚女嫁,家族里五代以内的亲友最少也有小几百人。
秀红的爸爸早些年在小镇上工作,早早地把一大家子,从老家农村带到离村十几公里的小镇上生活。当时秀红年满五岁,正值刚记事又未记全事的年纪。此后一路外出求学,读到大学之后就在城里工作,结婚生子,在城里扎了根。
毕竟秀红父母搬到的小镇离老家村庄也不算太远,小时候秀红也常常与父母回老家走亲戚,过年过节也时常回去与爷爷奶奶团聚。
那时有父母带着,见到任一个亲戚就由他们告知,这是哪位叔伯,这是哪位姑婶;谁是谁家兄嫂,谁又是谁家夫或妻,谁又是谁的儿或孙,他(她)又该如何称呼。就这样介绍着,把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给理个八九不离十。
再长大一些后,老家的爷爷奶奶驾鹤归西,父母回去明显没那么勤快了。而秀红由于常年在外,读大学时更是山长水远,回去与族人相聚的机会便越来越少。
随着日子的推移,很多族人的面孔已是模糊不清,更不用说那一茬茬象韭菜一样冒出的后辈,在她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
再后来,父母相继去世,再回去的时候,没有父母在一旁的提醒,秀红除了尚能记得住大伯家的几个堂兄弟姐妹,其余的人见面只能点头笑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一次两次尚可,但三次四次之后,就算没人当面说她眼睛长在头顶上,连自家亲戚都认不清,她也自觉不好意思。只是她已经是很努力地想要记住,奈何记忆力逐年下降,反倒是越来越记不住了。
就拿一次她回乡吃喜酒的事来说。大伯家的四女儿娶儿媳,让秀红的弟弟转告秀红回去参加婚礼。
自爷爷奶奶走后,大伯一家就是老家最亲的亲戚。他育有两男八女十个孩子,其中八个比秀红年纪大。也因为上面几个姐的年纪与她相差较大,她们早早出嫁后,与秀红往来较少,以至于她们儿孙的名字秀红总也记不全。
这次请酒的四堂姐,育有一儿一女,结婚的是她的小儿子。秀红不记得他名字,她本想问,但一转身又忘记了。
回去喝喜酒那天,大家封的红包也没写新郎新娘的名字,当时秀红只顾着与亲友们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天,一直也忘了问。
入席吃饭时,秀红与堂姐们同桌,他们谈论起各自的孩子,秀红有些认得有些认不得。
当她们谈到新郎的名字时,秀红紧接着就问:“阿康是谁?”,几个姐齐刷刷转过头笑她:“天哪!阿康就是今天的新郎呀,你都不知道今天新郎的名字,以后要多回来走动走动才得!”秀红“刷”地一下,瞬间脸红到耳根。
还有就是家乡人很讲究男方女方亲戚的亲疏区别,一般来说喝喜酒还要区分兄弟同桌,姐妹同席。
秀红刚开始也不知道这个礼数,她本想与更熟的亲友同桌好聊家常,但却被告知只能与堂姐们同桌。这倒也不算什么尴尬事,只要听从安排就好。她想起另一个婚宴发生的事情,那才令人尴尬不已。
家族里有个群,弟弟曾经拉她进群,但因为秀红手机内存少,工作群已经是占了大部分,再说与族人联系的次数也不是很频繁,于是她没有进群。家族里有啥事需要叫到她,让弟弟通知一声即可。
不久前,家族群里有个堂伯家的堂姐嫁女儿,因为她与秀红同在市里居住,婚礼也在市里举行。堂姐在群里问有谁能来参加婚礼就报上名,她好安排车接车送。
不知道是这位堂姐通知的时候没说清楚,还是秀红弟弟理解错误,婚礼请到了大家族里堂叔伯辈以下的男丁家庭,没有请到嫁出去的姐妹家庭。但弟弟却问秀红去不去。毕竟同在市里,俩家距离也不是很远,秀红觉得既然问到了当然得去。但她自己有车,不用报名随车。
结果,那天秀红包了一个大红包兴冲冲的到达婚礼现场时,那堂姐却一脸意外,转头对另一个亲戚说:“我都没有请到她,她居然也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堂姐明显是得意的。只是听这话的秀红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她当时没想好要怎么接话,只是笑笑。过后秀红想,当时应该及时反问:"没请到我也来了,你欢不欢迎?″这样才显得足够机智。
到分回礼的时候,负责分礼品的堂姐的妈妈,也就是秀红的堂婶,怎么都凑不齐秀红的那一份礼品。因为脑海里一直在想着刚来时未能机智作答的遗憾,此时的秀红脱口而出:“没有回礼也没关系,只要不怪我不请自来就好。”这话一出口,让本来就为凑不齐礼品忙乱半天的堂婶感觉自已怠慢了客人,赶紧又解释了半天。秀红这才意识到这话又说得不合时宜了。
不明就里的一众亲戚在旁边看着,指不定心里在犯嘀咕。有句俗话说得好:红事请了再去,白事不请自到。她这属于红事不请自到,让她岂能不尴尬。
还有就是家族里对已故先人的祭拜之事。刚去世时送葬,头七去坟头烧遗物,第一个春节祭拜,第一个清明节前家人祭拜,正式到清明节再与族人一起祭拜,此后年年清明节或三月三祭拜,九月重阳节家族祭拜。几年后又把骨头捡起重新看风水找地方埋葬,此时还不宜立墓碑,过个一年半载确认葬对地方后才又立墓碑,否则还会择地再埋。这还不包括若干年后因子孙后代过得不如意,再另外请风水先生择地再葬的。
这一次次的祭奠名目繁多,象秀红这种在外地工作但离得又不是太远的人,即使想回去参加,也是力不从心。再说了,嫁为人妇之后,夫家的宗族之事也时不时要到场,娘家这边肯定不可能随叫随到。
就拿上次清明扫墓来说,母亲的墓地因再次迁移后,秀红竟不知葬在哪里,那天她提出了这个疑问,族里有个堂兄马上讥笑:“怎么搞的,连自己母亲的坟墓在哪都不知道!”窘得她无言以对。
诸如此类事件,貌似不值一提,但泱泱中华,礼仪之邦,人们最讲究文化转承,民俗传承,即便不是同宗同族之人,也讲究个入乡随俗。而像秀红这样,本就是土生的同宗族之人,只因外出已久,再回到出生之地,表现得如此失礼数,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会不会有人灌以数典忘祖之罪。
《回乡偶书》里贺之章感慨: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老大回乡的贺之章遭遇的尴尬,不知道是不是仅只儿童相见不相识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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