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有位技术负责人,就叫他L先生吧,之前在别的项目上,都是项目经理的角色,也就是项目的一把手。但此人口碑不好,他还没来我们项目的时候,我就听说了他的两大恶习:一是酒后发疯,二是喜欢在下属面前抖威风。因此,他虽然年届60了,手里的资格证也不少,干过的项目少说也有十几个,但从来没有一个项目顺利干到完工。做项目,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中途换主要领导和技术骨干的。他必是惹恼了甲方或者引起了团队的众怒,以至于公司高层对他不满。解决的办法就是调到别的项目去。这样既能平息甲方或者团队的不满,又能不浪费一个“人才”。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到我们项目的。
我们项目规模大,是地方上的重点项目,采用“管监合一”的模式,因此有两个团队:一个管理团队,一个监理团队。L先生便是管理团队的技术负责人。管理和监理上面又有一个总负责人(也就是我的顶着上司),因此L先生算不得一把手,只能算作部门负责人。跟我的性质差不多,只是比我职级高些。我是项目的行政主管,负责吃喝拉撒一堆杂事。凡是没人管的事,都是我的事。如果非要准确概括我的岗位职责,就要在“行政”和“主管”中间加几个定语,叫作“行政后勤宣传财务人事外联主管”。但是公司为了简便起见,用首尾四字以偏概全,又辅以微薄的薪水,把我就这样糊弄了。从此我便心甘情愿为项目端茶送水、打杂跑腿了。
L先生在别的项目上做惯了一把手,到了新项目,还没有从旧梦中清醒过来,总喜欢以命令的口气跟人说话,甚至把自己的工作安排给其他人。他给我安排的第一份差事就给我出了个难题。他爱喝茶,来项目的第二天就要求我为他的办公室买一套智能电开水壶。
我负责采购工作,他找我是对的。但我权力有限,一般的低值消耗品,例如A4纸、中性笔、饮用水,我是可以自己做主直接买的。对于智能电开水壶之类个人专用的非必须品,我觉得还是请示一下高层领导比较好。于是说了我的想法。他立马不高兴了,手一挥说:“算了,我自己买吧。”几天后,他果然自己买来了。
后来又发生了两件让我很不爽的事。一次是报销的时间节点到了,我在工作群里发布通知,有需要报销的,请自己贴好发票交给我。而他直接把一叠没有贴的出租车发票给了我。我说需要贴好,他说我没空,你帮我贴吧。我看他年龄大、资格老,就贴了,但提醒他:“这次我帮你贴,以后要自己贴。”他听后头也没回地走了。
第二次是我下楼买东西,他请我帮他带包烟回来。我给他带回来了,但烟钱迟迟不给,拖到了第二天才给我。如果是关系好的同事,我会说:“不用给了,这烟算我请你。”但L先生待人冷漠,说话也刻薄,我不愿请他吸烟。
这两件事过后,我开始对他敬而远之,他也感受到了。从此视我为眼中钉,处处跟我过不去,终于有一次彻底撕破脸了。
那天,他要求我买一些磁钉。磁钉不是常用办公用品,价值又不大,我其实可以做主自己买,但我不愿意为这种人提供额外的方便,就说这个要请示领导。他一看我不给面子,又抓不住我的短处,就去请示领导,领导批了。而他没有说明具体的型号尺寸,我在网上下了单。东西买回来,他嫌小,说:“这盒没收了,重新买一盒大点的。”我没有理会他,也没有按他的要求重新买。不行你就退给我,领走就意味着你认可了。
一个星期后的中午,所有人都在食堂吃饭,他突然问我:“我叫你重新买的磁钉买来了吗?”我说:“你不都领走了吗?”他大声说:“我不让你重买吗?”这时候所有人都看着我俩,他明显是想借这个机会抖抖威风,让我当众难堪,我不能再忍了。我说:“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凶什么凶?磁钉领导只批准了一盒。你觉得不好可以退给我,再重新买。既然不退,要重新买需要领导再批。”他完全没有想到我会反击。听我这么一说,他像泄了气的皮球,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天我就把情况汇报给一把手,特地强调了他对我的发难。令我欣慰的是,一把手坚定地支持了我,说这东西用不着,不必再买。我很高兴。
从此以后,我们见面连招呼都不再打。他为了打击报复我,多次在项目领导和总部领导面前告我的黑状。
但我不怕,因为他管技术,我管行政后勤,虽然我职级没他高,但没有我求他的事,只有他求我的事。偶尔报销、寄个文件什么的,需要我支持他的,他都不好意思亲自出面,让其他同时带过来。我的下属小张也坚定跟我形成统一战线,没给他留面子。小张主管食堂,我们食堂周一至周五晚上6点开饭,周日晚上提前一小时5点开饭。这些都贴在餐厅的墙上了。有一次周日,他提前报了晚餐,食堂也做了他的饭。但他没注意到开饭的时间,6点钟才来,结果饭菜早已经收了。若是其他同事,小张会问一句要不要留饭,但L先生目空一切,小张也知道我俩之间的恩怨,果断通知食堂:“到点就收,L来了就说没饭了。”L先生投诉到领导那里,我立即把食堂制度和当初在微信群里发的通知截图发给领导,证明是他自己马虎大意,怪不得我们。领导什么也没说。
可他总在背后告我黑状也不是办法。总部的领导不了解项目的情况,总听他一面之词,这对我是非常不利的。我得想个办法让北京的领导不信他这一套。终于我找到机会了。
有一次,总部一位领导来项目出差,临走的时候由我开车送到机场。路上领导跟我聊起天来,正好聊天L先生。我听得出来,总部领导对他也没什么好感,我就趁机把平时L先生对我的种种刁难说给总部领导听,还举出了许多例子,尤其把磁钉事件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我希望这位领导回去后,把我和L先生的恩怨说给其他领导听。这位领导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没多久高层就知道L先生在新项目又开始耍威风、刁难下属的做派了。从此他告的我黑状都被领导认为是打击报复。
前不久,我从上司那里得知,L先生将于下月荣任新职——到另一个小项目担任总监。我在心里期待L先生早日走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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