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艘祖母级渔船的船名原本叫大众,渔民普遍识字不多,都管它叫『大象』,听起来也颇为贴切。原因是它不但体态臃肿,反应迟钝,行动缓慢,而且老旧不堪,设备也残缺不全。这位「老人家」之所以被我看中,完全是受制于资金的不足,当时我也只能买得起这种货色。
第一天驾着我的「大象」试航,它虽然老态龙钟,却也能带给我一种遨游四海,唯我独尊的空前快感与满足。海阔天空中,我忘情的仰天长啸:
「大象是我的国土,我就是国王。」
「国王」雄心勃勃的「骑」着他的「战马」出征,第一年就出师不利的惨遭滑铁卢,每次出海作业,往往连油钱都赚不回来。眼看着年关将近,我困坐愁城一筹莫展。船员们可不管老板的死活,照样摆出一付讨债鬼的架势,拿到钱才肯走人。为了稳住船员的情绪及心态,与迎接来年的挑战,我不得不厚着脸皮四处告贷。这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出讨海人的生活,原来是一场豪赌。如今,我把全部家当押了上去,眼看着就输得倾家荡产的血本无归,千百个懊恼在心里翻腾!
春节的欢乐气氛,仿佛在嘲笑我的落魄。百无聊赖中我有感而发的信笔涂鸦,针对近海渔业的没落,讨海人的悲哀,所隐含着的近海渔业的危机,尽情的抒发着内心的抑郁。一时兴起,我把它贴张邮票,四处寄发。有牢骚,有诉求,也有建言。
有道是穷则变,变则通。春节一过,居然有了回响,而且是来自当时最具权威性的一个美援单位——农复会渔业组的邀请函,相邀面谈。
起初,他们对于我的来历充满好奇,一位姓许的技正尤为不解的:
「你既然拥有那么好的学历背景,却为什么甘愿从事这种辛苦的工作」?
于是我毫不隐瞒的说明自己的苦衷。
「可惜!太可惜!」组长频频惋惜的:「不过这样也好!渔业界正需要你这种生力军。」说着,他摊开一张海图:
「我们正推动一项马祖渔业开发计划,改进岛上渔民的渔捞技术,训练他们使用小单拖和流刺网,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去执行。」
「我想我能胜任。」
「我们也对你很有信心。」
当场就决定了具体的执行细节,包括受训渔民伙食自理,全部鱼货归我所有,所需渔具由农复会项目补助……..。
「我们计划三个月为一期,分为两期执行。」徐技正说:「你算算看,每期多少经费,你才能承担」?
农复会是个非常有钱的单位,一向出手大方。我心里暗暗盘算着:何不逞机捞他一票!于是我狮子大开口:
「每期六十万会不会太多」?话一出口,我的心跳就明显加快。
徐技正提起红笔一挥,写下了「除二」两个字,抬头问我:
「行吗」?
真人面前我岂敢有半句假话,连忙点头说:「谢谢。」
「那你明天就带着收据来请款,尽快展开行动」。
满怀绝处逢生的欣喜,走在回家的路上,算一算,这笔巨款是一般薪水阶级,不吃不喝,至少要干上二十年的全部薪资所得。除掉必要的开支,一大半会落入口袋。
「我活了!」我激动得暗暗呼喊:「我终于又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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