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非衣
随想录·飘风无涯
一、
我叫秋风,是个孤儿。
师父说,他是在路边漫天的秋风落叶里捡到我的。
然而实际情况是,还是个婴儿的我淹在树叶堆里睡得正香,师父经过时差点没把我踩死。
据说那条路是泽县通往京城的官道,当年曾有大批流民从那里涌向京畿,师父说我可能是某个被遗落的流民之子。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还回去呢?”我问师父。
正在打坐的师父乜斜了我一眼,说:
“第一,我找过,也问过,最后都没结果;
第二,你这个‘还’字,搞得我好像是个人贩子。
……如果当初知道你小子这么浑,我就该一脚踩死你。”
我懵住,随即嘿嘿一笑:“别介呀师父。”
“那还不快打坐?”
师父伸出手来假装要捶我,我一下缩回脖子:
“师父饶命师父饶命,哈哈。”
怎么说,我一向都很会配合师父。
我师父他,外表看来年纪不大,永远是一副仙风道骨的青年模样,然而内里却是个可恶的老东西。
虽然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喂大,为我遮风挡雨的事也做了不少,但在他这种能憋坏九头牛的管束下,我还能嘻嘻哈哈地活到今天,不得不说,本人的意志真的比那犁田老牛还坚韧不拔~
咳咳,说岔了,说我师父——我师父是咱门派的四大宗师之一。
听起来是不是挺威风?
但其实说白了,咱们这儿就只是个十八线的偏远小门派而已。
依山而筑,整个门派加起来不到百人。
四大宗师之上就是掌门,掌门跟宗师同辈,宗师之下就是咱们亲传弟子,再以下就是普通入门弟子,外加寥寥几个俗家子弟。
门派里大多数都是男弟子,女弟子大多数都是貌美如花。
还有,咱门派叫自修派,学的是精纯剑术,修的却是五花八门,什么拳脚格斗、奇门遁甲、悬壶炼药,不一而足。
自修嘛,修什么看你自己,你自己修。
我师父自号「气修散人」,不是汽修,是修“气”,就是凝聚内力,把气引补到剑上,据说这样剑气就会比别人的更锋利一些。
不过是不是真的锋利我不知道,因为我很少看见他拔剑,更不用说看见他剑气逼人的时候了。
师父姓岳,道名清崖,和掌门以及其他三个宗师一样是清字辈。
不一样的是,掌门与其他宗师们都收了好些个亲传弟子,各人师门下弟子若干,人才济济一堂。
然而我师父这边,加上我,一个竹屋,两个蒲团,两条人影在门边打坐,一阵凉风刮过来,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阿!嚏~!”我冷不丁打了声惊人的喷嚏,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心虚扭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居然没啥动静,不会又睡着了吧?
我师父这人有个癖性,易睡着,而且睡得死。有时候打坐打着打着,他自己就睡过去了。而且一旦睡着,你就是给他来上一拳他也不会醒,跟个死人一样。
就为这事儿,小时候不懂事的我还以为师父就这样死掉了,于是趴在他身上嚎哭了整整一下午。
后来恰好掌门师伯有事来找,进门一低头,就看到躺倒在地上的师父,又看到一旁满脸痛哭流涕的我,突然就哈哈笑出声来:
“傻孩子,你师父只是睡着了而已,哭什么?”
“不、不是死掉了吗……?”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得“死”之为何物,只是明显地感觉到害怕,害怕这个人再也无法见到。一旦死去,我就真的永远失去这个人了。
“师父,”
我伸手在他面前试探着晃了晃:“师父?”
看来是真的又睡着了,好吧,我去膳房拿饭了。每天打坐一下午,肚子也要跟着咕一下午。
刚起身还没站直,旁边忽然闷出一句:
“去哪?”
二、
“师父,我领饭盒儿去。”
“回来!还没到点呢!”
我回头看了看门外香坛,比着小指委屈道:
“师父,那柱香就剩那么一小截儿了,不用再打坐了吧,去晚了咱可就没饭吃了啊。”
我都快哭出来了。
然而师父义正辞严一口拒绝:“闭嘴。”
……
蹲在蒲团上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炷香最后一丁点燃落,我人立马弹起来,一阵风似的冲向膳房。
虽说咱门派统共也就不到百号人,但是抢饭吃却是真的难抢。
来的越早吃的越好,来晚了就只剩一坨糊的菜叶子给你扒,多难过啊。
像我师父这种修炼到一定境界的,有时候不吃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对我这种正在长身体的热血少年来说,少一顿不吃,打架时就少了一分胜算,无论如何都是亏。
我师父怎么就不明白,每次看着别的师门的弟子提前放学我就羡慕得想哭,师父咋就不明白呢,唉。
“师父,饭盒儿我给你拿来了。”
我敲了敲师父的房门。
“噢,进来放我桌上。”
推门,一片混着花香的水蒸气扑面而来,我呛咳了一声,摸到桌边,放下饭盒。
“师父你洗完澡要去见谁呀?”
师父似乎心情不错:“是虞山自学派的,过来商议今年的修学大会。”
“噢……”
“哎快出去,出去,我洗好了。”
“是。”
哗啦啦一片水声传来,关门前我仿佛看到了水雾里若隐若现一晃而起的身影。
回到隔壁房间,我好像发懵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修学大会,怎么这么快又到修学大会了,不是三年一届么?操!”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这个大会抱有如此厌烦的情绪,总感觉一提到这个,整个人就莫名地烦躁起来。
但其实修学大会也只是两个兄弟门派之间普普通通的比试会而已,用来检验弟子们的水平再合适不过,再者也能促进兄弟门派之间的友好交流,两全其美。
我记得上次第一届修学大会举行时我才十二岁,被分到低级组,和人比试剑招,最后得了个优秀奖,虽然没有名次,但也还算开心。
除了主要的剑试之外,还有其他的比试项目,拳脚,枪棍,骑射,布阵,演算,制丹,啥啥啥的,记不清了,只记得三天里所有项目比完之后还开了场庆祝会,两个门派子弟混在一块儿玩乐吃喝,晚上天上放了焰火,美极了。
但是为什么最后我却对它留有厌烦的印象呢?思来想去,始终不得解。
三、
晚饭过后,师父就出门了,我则留在竹间做功课。
「竹间」是我们师徒俩宗门小殿的名称,但其实也就一小屋,屋里陈设极简,空荡荡的,铺了竹席,倒是可以随处打滚,师父不在家时我就是这样随地躺尸的。
竹间左侧那间是师父的书房,里边好几排书架,全是我看不懂的书。师父平时也在书房里见客,我则负责端茶送水。
右侧两间分别是我和师父的卧房,是挨着的,哪边有动静在隔壁都能听个七八分。
据说我小时候在房里自己睡,睡到半夜哭了,师父在他房里就能听见,然后就会跑过来哄我了。
啊怎么感觉提这些有点羞耻,不说了/
此时的我还在躺尸,做功课什么的,不过就是抄抄经书,晚点再抄也没事,反正师父又不检查。
这么想着,我又翻了个个,转眼见到院门外一头胖墩吭哧吭哧地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挥手:
“抽风抽风!快!咱去凑热闹!”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真有口音,这胖墩老把我名字秋风念成抽风。次数多了我也懒得计较。
“啥热闹?”我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瞅他。
“就是自学派的人、今天、带了好多玩意儿过来!”
胖墩还在气喘吁吁,我竟也跟着激动起来:
“是啥玩意儿?”
胖墩咽了咽口水:“就是、欸你去了就知道了。”
“切,还卖关子,我不去,师父知道要骂我。”
“哈,你师父在那儿都笑得合不拢嘴了,怎么会骂你。”
“真假?怎么可能?”
“真的啊!”
我将信将疑地爬起来,刚想拍拍屁股就被心急的胖墩叉着一块儿奔出了门。
这火急火燎的胖墩名叫季宣文,宣字辈(和我同辈),是清岩宗师门下的弟子,不是亲传的,但却比亲传弟子还混得开。
这小子虎头虎脑,为人憨直机灵,做事也十分灵活,无论在哪都能吃得开,无论在哪个师门里都有那么几个好友。
不消说,我也是其中之一,但凡有啥刺激一点的活动,他第一个就来找我。
他常常跟其他朋友吹牛说派里有个宗门里面全是他朋友,别人问他哪个宗,他说清崖宗师的门宗,想想“全是他朋友”这话倒不假,毕竟我们宗里只有我一个弟子。
……
我在师门里一个人孤零零惯了,师父虽然允许我和别的师门弟子来往玩耍,但更多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人在殿里躺尸,或是和师父打趣,成日过着十分无聊又不算太过无趣的生活。
倒是这胖墩,时常惦记我来找我玩,或者约我一块儿溜出去玩耍。
他未入门派以前是位城里的纨绔小少爷,很多江湖把戏他都见识过,和他一块玩总能学到不少师父教不到的东西。
总而言之,胖墩拉着我,脚下不停,很快就来到了门派正殿外。
我们俩伏在台阶阑干旁的树丛里,悄咪咪地探头探脑,趁着夜幕降临,我俩望向殿中的光景——
只见到满堂华彩绚烂,差点没闪瞎我眼。
一张方几摆在殿中,虽然人影交叠,但还是能看清当中一桌的刀枪剑戟,银光炫目,还有一堆堆的铜铁法器,磨得光亮,摆放在桌前,两派的宗师长老们都在游走参观着,氛围似乎不错。
“宣文,你知道他们拿这些做啥不?”
胖墩晃晃脑袋,表情犹疑:“不知道,我听说是跟修学大会有关,难道是奖品什么的?”
“唔,”我点点头,“我猜也是。”
说完我俩对视一眼:“难不成我们准备要升中级了?!”
咱们派的规矩,低级弟子一般只练普通的铁剑剑招,等资历够格了,才能升为中级弟子,拥有适合自己的武器,包括但不限于剑,还可以练其他的刀枪啥的,毕竟咱们门派一向秉持着因材施教的教学态度。
但即便如此,我们自修派也终归以精纯剑术为上乘,所以那些练剑练至精纯地步的弟子才能称之为高级。成为高级弟子以后,他们就可以和下届的中级弟子一块毕业出去了。
……
“如果真是升级,应该有提前通知历练才对吧,为啥我师父啥都不说。”
胖墩也疑惑:“我师父也是啥都没说。”
就在此时,头顶传来一声轻咳——
“你们俩,在这嘀嘀咕咕什么呢?”
糟了!这声音是!!?
我和胖墩蹲在草里,猛地抬头看向阑干,发现有一人正俯身对着我们轻笑,愉快得像是发现了正在躲猫猫的小伙伴。
虽然台阶外很暗,但我还是看清了她刚才的表情。
笑得好甜,两只浅浅的梨涡犹如蜻蜓点水,眉眼弯弯又似月牙。
我俩蹲在地上直接看迷瞪了。
她叫庄清岚,咱门派的四大宗师之一,是师父那辈最小的师妹,也是门派里最受欢迎的导师之一。
人美声甜,古灵精怪,教学方式常常别出心裁,大受学生们喜爱。
她看着我们笑,又说:“你俩偷溜出来,你们师父知道吗?”
我和胖墩一下激灵:
“别!清岚师叔,您可别告诉我们师父啊,不然咱俩真要惨了!”
“那你们,还不快跑回去做功课?”
“是是是,我俩这就回去!”胖墩拉着我正准备起身回跑。
我忽然想起什么,拉住胖墩,回头悄悄问了声:
“清岚师叔,我们不会准备要升级了吧?”
清岚师叔听完两指捏住下巴作思考状,眼睛滴溜一转,忽然一笑:
“你猜?”
……
四、
回到竹间,我脱了鞋袜往地板上作势一躺,胖墩也跟着我回来了。
“你咋还不回去?”
我躺着翘腿用脚尖踹了下他后背。
他背对着我坐在门边上,两只手撑在身后,扭头来瞪我:
“师父又不在,你怕啥?回去还要做功课,不回不回。”
说的好像你不回去就可以不做功课了一样。
沉默了一会儿,我忽然好奇:
“喂,等咱升中级了,你要选啥武器啊?”
“唔,不知道,可能是刀棍吧,反正剑我用不来,你呢?”
“我啊,剑吧,跟我师父一样。”
“嘿,就知道。”
过了一会,胖墩又开始小声八卦:
“哎,你师父气修散人……修气不是为了用剑吗?
我咋都没见他使过剑啊?
好像平时出门也没有佩剑?”
我觑了他一眼,无聊道:“何止是你没见过,连我都少见。”
“那是为啥?”胖墩睁圆了眼,又惊又奇。
“我哪知道,你问我我问谁?”我摆摆手打发他。
“你问……”只听胖墩前半句话忽然停顿,接着站起来拍拍屁股,话锋一转大声道:
“秋风师兄,你要的课材我都带过来了,那我就先回去啦。”
我正怀疑他脑子有啥问题,转念一想,
糟了,肯定是师父回来了。
胖墩坐在门边,老远就能看见我师父从外面回来,然而我还在屋里自顾自躺尸,要不是胖墩反应快,我就又又又又被师父抓到偷懒了。
我立刻跳起来,装模作样大声回道:
“多谢宣文师弟!”
没想到这句话一出,胖墩立马笑得嘴都裂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外面一个人影也无,我仿佛看到自己变成了一头驴。
并且没等我拳头砸出去,这小子就先跳开了,一边跑还一边狂笑,气死我了。
我踩上鞋直追出去,和胖墩俩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就在我差点捶到他脑袋的时候,我的后领脖子突然被一只手揪住。
好家伙,那登时就给我吓得魂飞魄散。我回过头,视线慢慢往上挪,果不其然对上了师父一张阴沉的脸。
“师师师师师师师父!!!?”
“师父我错了!”
“哎哟师父别捶我了,徒儿知错啦!”
“哎哟!”
……
我咬牙痛恨:胖墩这孙子,居然,溜得这么快!给我记着!
…………
五、
次日醒来,我不幸地错过了早饭时间。
由于昨晚功课加倍,我特么直接干到了后半宿,等回到床上时已经能听见鸡鸣了,崩溃。
饿着肚子的我就这样开始了新的一天。
晨起背诵,早饭,错过了。
接着就是练剑,午饭,休憩;下午打坐,晚饭;功课,睡觉。
重复前一天。
不同的宗师门下有不同的规矩和课业安排。
但为何独属于我的课业安排如此的简单且乏味,从小到大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
每天除了练剑就是打坐,除了背书就是抄书。
是不是师父的想象力太差,还是他本人从小也是这么过来的?
咱自修派五花八门的课业选修我是真的一点没沾边,不是没想过去学,只是师父总是告诉我:
“学这些只会影响你出剑的速度。”
“……那你不也学了气修?”我反驳他。
“不是汽修,是修气。修气可以弥补剑招的缺漏,也可以增强出剑的威力。”
“那我也要学。”
“你已经在学了。”
“ ?什么时候?”
“打坐。”
“……”
下午打坐的时候,我和师父照例坐在门边蒲团上,门外香坛里照例点了根烧得极慢的香。
我一闭眼,脑海里总会跳出来许多想不完的事情。
过了一会,我忍不住问:“师父,今年的修学大会是不是就要决定我们的升级资格啦?”
没想到师父这次回答得很干脆:“嗯。”
“哇…可是我还没有准备。”
“功夫都在平时练。”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如果你让我和别人比打坐,那我肯定还是要输的。”
师父听了一脸平淡:“还有半个月,你加油。”
“……”
不愧是自修派宗师,我佩服得老泪纵横。
“师父,你已经好久没教我新的剑招了。”
“你一共学了几招了?”
“唔,十一招。”
师父点点头:“已经足够了。”
他接着补充道:“你现在所要想的,就是如何在十招以内克敌,如果十招制不住,就用第十一招。”
“那如果十一招都制不了呢?”
“那就从头再来一遍嘛。”
……
六、
我信了他的邪。
修学大会第一场剑试,我就用这十招,跟对面自学派的人打。
结果还没用完三招!
……我就给人整趴下了!
……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明明只是比剑,我却像挨了拳头一样惨烈。
最后还是胖墩跑上台来把我拖下去的。
路上我一直迷迷糊糊地想,怎么现在的人剑术精进都这么快的吗?
才三年,大家都突飞猛进,难道只有我还是当年的狗熊……还是说我的剑术退步了?
想到这一节,夜里躺在床榻上,就怎么也睡不着。
回想大会举行前那半个月里,我哪天不是没日没夜地在苦研这十个招式。
第一招起手式,我从五岁就开始练了,一直到现在的第十招,我练了整整十年。
按理说,每个招式每句口诀早都烂熟于心,要是正常打的话,也不至于这么惨。
关键是,我还给师父丢了脸。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翻来覆去想不明白,索性起身出门走走。
师父在隔壁早早睡下了,我蹑手蹑脚推开门,走到屋外。
今晚月光还算不错,看到院落里一片雪白清明,心情顿时就舒畅了许多。
我师父喜欢竹子,所以我们这边栽了一大片青竹,有时候风吹过来,竹浪就开始涌动,飒飒作响,现在也是。
我喜欢看月夜里竹叶投在地上的碎影。
斑驳明灭,无迹可寻。
我走到石阶前坐下,先是倚着阑干发了会呆,然后不知不觉中便合上了眼。
等我再次睁开眼时,天边都已经蒙蒙亮了。
而院里依旧黯然,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打完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多出来一条毯子,还是我自己屋里盖的那张酸毛毯。
……
七、
我立刻扭头一看,果然师父那家伙就坐在另一边。
也是倚着阑干,歪着头好像睡着了。
以前我闹脾气的时候,怎么也哄不好,每次都自己跑出来撒气。师父没办法,也跟着出来坐一边,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然后静静睡过去。天一亮,气就消了,我跟师父也就和好如初了。
可是,现在我也没生气啊,他跑出来干啥?这老东西,真不让人省心。
虽然我平时背地里会喊他老东西老头子,但他实际看上去却并不老。
相反,他好像永远都保持着一副青年模样,至少从我记事起,到现在,十几年来他都一直是这个样子。
容颜俊朗,长身玉立。一身灰白衣衫,像个遗世独立的仙人。
时间在别人的身上不断流逝,但在我师父这,仿佛是一层凝固的冰,从外而内,层层冰封,寒气暗涌。
天寒地冻,他是不是一个人在苦苦跋涉?
我没由来地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自己都觉得荒唐。
师父就是师父,是我认为的天底下最强大的人,也是我从小最崇拜的人。师父把我拉扯长大,按理说我们应该形如父子,但有时我又觉得他像是我大哥。总之,师父对我很好。
就是有时候严厉了点。
我盯着他的睡脸,知道他有睡得死的毛病,于是壮着胆子凑近……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脸上时,我看着师父,微微一笑,招呼道:
“师父早啊?”
师父刚醒,松了松脖颈,懒懒道:“哦,早啊。”
我不忍直视,抱着毯子急急回了屋。
片刻后,我终于在屋里等到了隔壁传来的一声爆喝——“啊啊啊啊啊!”
我实在忍不住,当场就笑趴了。
就在刚才,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了师父脸上的王八,现在王八终于在洗脸镜里现形了,那我就放心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嗝——
完了,师父过来捶门了。
但经验让我早早把门反锁上了,嘿嘿,师父进不来,就打不着我,嘿嘿嘿。
“你给我出来!”
“不出!”我在屋里继续得意。
“不出是吧,好,那你别出来了。”
“?”
啥意思?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门外“啪嗒”一声:
我、
被、
锁、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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