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瘸子

柳二瘸子，姓柳，一只脚生来就瘸，走路一高一低，所以得以这一称号。

从这个称号便知，村里人对他的不尊重。实际上，他的一生所为也实在无法让人产生一丝丝的敬意。

尽管他生来一只脚只能踮着脚尖走路，无法放平，不妨碍父母与两个姐姐的溺爱。农村传宗接代的观念深入骨髓，哪怕是一个瘸子。

柳二瘸子从小就是十里八村的一个小霸王，欺负小孩，偷人家的东西。父母护短下，没有人敢惹。在十七岁那年，因偷人家的麦子被捕入狱。一年后，平头精瘦的柳二瘸子出狱了。人们发现，他的双眼平添了几分冷光。

一日，村里几人下了工聚在一起闲聊。

哎，你知道柳二瘸子带回来一个女伢子吗？啧啧啧，还很漂亮。

听说了。人家女伢妈妈生病没钱看病，他不晓得哪里打听到了，直接带钱上门，开门见山让人家女儿嫁给他，他负责给她母亲看病。女伢子不肯，柳二瘸子连哄带骗带威胁，硬是把人家给带回家了。

哎，这个挨千刀的！

第二年，柳二瘸子的老婆生了一个女娃。这下更让村子里还未娶到老婆的后生们，羡慕不已。

我有幸见过一次他老婆。女孩白白净净，大气的长相。偏粗一点的长眉，大眼睛乌溜清澈，有点林青霞年轻时的气质。真是为这女孩不值啊！

柳二瘸子做了爹后，依然像是独身。整天在村里晃荡，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人们避之犹不及，但又不敢跟他当面起冲突。他这号人，小人狠人加目无法纪，还是躲远一点好。

哪里有乱事，哪里肯定有柳二瘸子。道德连点底线也没有的，管你老幼还是贫弱。

有一次快过年了。村西头陈大奶奶家的一鸡窝母鸡加公鸡总共十六只，被人一锅端。一早端着鸡食盆准备喂鸡的陈大奶奶才发现，鸡圈门大开，偷鸡贼连一根鸡毛也没给她留下。

老人吓得大哭，村人邻居都赶了过来。大家仿佛心知肚明，但一个不敢点破。没有证据的事情，不仅对正常人不敢造次，何况对那个村中一霸柳二瘸子呢！

后来在邻村一个赶集场，有人看到柳二瘸子正拎着鸡卖力吆喝着兜售着卖鸡。谁能说清呢，谁又敢说呢？

因为人们永远忘不了前几年，柳二瘸子因为邻居家的庄稼长势好趴在他家田界上，被揍到半死的情景。

就这样，柳二瘸子靠着他的匪徒霸气，成功地在村子里占了一席之地。

十里八村的所有小沟小塘里的鱼虾，不准别人碰，全是他柳二瘸子的财物。摸鱼摸虾逢集去卖。换回来的钱喝酒赌钱，撒酒疯便回去打老婆。

他家门前有一条自西向东的长长的河，从村子中央穿插而过。河对岸是我的村庄。

有一次回娘家，正值阳春四月。一切都是明媚开颜的模样，绿的树红的花，还有屋后那条清澈的河。正是钓鱼好时节，我正准备到镇上买鱼钩，邻居沈二哥见了说：没鱼了，全被柳二瘸子麻得了。

我见过柳二瘸子麻鱼。一条水泥船，一个电瓶放在船头，一把网兜通电，他便站船的另一头将网兜伸进水里，一边捞一边往船舱里倒麻醉了的鱼。

他对所有人说：这条河是我的，谁都不可以在这里面麻鱼。

听了沈二哥的话，对这个柳二瘸子真是恨得牙痒痒。

直到有一天，父亲来电话跟我聊天。聊到老家的事，他说：你晓得啊，柳二瘸子死得了。

啊？我不惊叫了一声。

唉，活作孽啊！自己在河里麻鱼，电瓶漏电把自己麻死了。

老婆也跑得了，命啊！

父亲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