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祖国》:用七个不同的故事在6分和8分间反复横跳
在我心里,《前夜》和《北京你好》是独一档的,其他的就不排名了。
1、紧张与煎熬:《前夜》和《回归》中对倒计时的运用
在七部里,前夜的戏剧冲突是最足的,因为时长所限,它直接了开始常规电影的第三幕。使用“最后一分钟营救”的电影叙事原型,虽然信息量巨大,节奏快速,但却很容易让人进入。这源于它的叙事执行得相当工整,设计得相当精心,没有一分钟是多余的。甚至都让人感觉匠气。
比如几次危机的设计都有铺有垫有头有尾。怎么让群众送金属的高光时刻合理而不突兀呢?它的办法是提前写了一个欧豪在楼顶求红布做国旗的情节。看似闲笔的时刻却处处充满着心思,前前后后无一出不在圆合。这就是专业。
《我和我的祖国》:用七个不同的故事在6分和8分间反复横跳可以说,《前夜》的好是《寄生虫》似的好,后者因为匠气获得艺术奖项被人诟病,但《前夜》不同,在限制个人表达的命题作文里,匠气就是最好的标准——你得把电影拍得像电影,吸引人,才能更好为大主题服务。
和《白昼流星》的伪双主角不同,《前夜》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双主角。你会发现,把陈飞宇和刘昊然结合成一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但黄渤和王千源,却实实在在是互为补充和印证的。
双主角的人物弧光往往体现为“你成为了我,我成为了你”。《七月与安生》里的两个姑娘,《杀人回忆》里的胖警察和瘦警察,不外如是。在《前夜》里,黄渤是个暴躁甚至有些偏执的极客,而王千源是个有纪律感,冷静,严肃的军人。黄渤在其中作为专注于专业的技术人员,需要一个性格迥异的人来对他进行补充,帮助解决矛盾。
《我和我的祖国》:用七个不同的故事在6分和8分间反复横跳他们是怎么成为对方的呢?行礼。第一次行礼,严肃的军人行军礼,市井的技术工抱拳。当黄渤把国旗升起来,在技术上有些傲慢的工人有了纪律感、庄严感,他突然对军人行了个军礼。而军人在地上抱拳,他的严肃感也在那一瞬间消解了,这对他来说,不光是完成了某种冷冰冰的政治任务,也是黄渤在影响着他,进入了情感上的共鸣。二者的身份互换了,人物弧光完满。
可以说,《前夜》无处不设计,无处不构思。这也使得它完整度相当高。而同样是在用倒计时作文章的《回归》,就相形见绌了,对比《前夜》,它是寡淡的。它顺拐般的流水账是毫无戏剧冲突的,中英争升旗时间,就吵了两句就完了?矛盾有没有上升?有没有更大的爆发?是怎么解决的?对后面的戏有什么影响?全都像日程本上打勾勾一样说完就算了,很偷懒。
有关于倒计时,两者的观感也不同,《前夜》是希望那个时间晚点到来,观众还想更多地折磨黄渤,这就是高明叙事的魅力,密集的冲突怎么看也看不够,观众不愿放下心来。而《回归》,观众是巴不得那个时刻快点到来,好结束这段拖沓的部分。
诚然,现实中开国大典和香港回归的升旗都成功了,这是故事已知的结局。但我很惊讶《前夜》居然能让人产生可能会失败的错觉。而《回归》不会,我们看着高明的钟表匠和优秀的军人,都知道“万无一失”。如何在已知结局的束缚下营造未知感,就是导演的功力所在。这就是两者的最大差距。
倒计时,是让人觉得紧张还是煎熬,关乎导演对电影叙事节奏感,场景氛围感的理解。你很容易在《前夜》里看到越来越紧最后爆发的戏剧张力,以及北京城全城对于开国的期待和热烈。也很容易在《回归》里看到拖泥带水的疲软,以及除了几个主要人物外,再无对回归前夕香港社会氛围的描写。
《我和我的祖国》:用七个不同的故事在6分和8分间反复横跳2、《夺冠》和《北京你好》两难困境的优劣之辩:牺牲与成全
《夺冠》和《北京你好》都是两难式困境选择的叙事结构。但意味上,却有着很大的差距。
冬冬的爱情和让邻居看比赛的两难,是割裂的。它们无法构成一个对应的整体,是为了难而难。你把爱情换成冬冬拉肚子上厕所也一样成立。最后国旗飘扬,冬冬决定“舍小家为大家”,这是机械降神般的硬写,人物动机完全不成立。
为什么冬冬在那一瞬间就突然做这个决定,他之前对女排,对国家有什么故事有什么感情,毫不铺垫。而通过磁带和画像,我们反而能够感受他对小美的爱,这种小细节带出的感情塑造才符合逻辑。可以说,如果冬冬最后选择去追小美,我是毫不意外的,因为动机相当充足,而看见国旗回返,这个行为是让人怀疑的。转折的生硬唐突,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和我的祖国》:用七个不同的故事在6分和8分间反复横跳而《北京你好》的两难,是神来之笔。
葛优身处于把票给自己儿子还是给四川孩子的两难中。他的离婚和妻儿的冷漠不是随便写的,都是在为他的送票铺着。
从妻儿的反应来看,葛优的人物应当是个混不吝,吊儿郎当的父亲角色。之前的家庭生活里,他的父亲角色是失位的。而当葛优浪子回头,想送儿子礼物却遭嫌弃,他的父爱在此刻是得不到纾解的,他是憋闷的。
而出现的那个四川孩子的父亲,因为地震去世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失位。发现两者的微妙之处了吗?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送票:葛优的送票从明面上看当然是作为同胞对四川受灾人民的同情和关怀。但更深层的心理机制是对自己无法送出的父爱的一种倾泻。
那个未出现的父亲形象和葛优扮演的父亲此时成为一个人,葛优在代行着四川孩子失去的父爱,也同时在寻回着自己的父亲角色。
《我和我的祖国》:用七个不同的故事在6分和8分间反复横跳在此刻,个人的那点小心思和家国情感凝缩到同一张票上,葛优既是在送个体的“父爱”也是送集体的同胞之爱。所谓的两难相互关联,映射和互文,并在高潮处汇流,然后同时化解,归结为那句“北京加油”。
这才是《我和我的祖国》,这才是聪明人的剧本,妙至毫颠,太牛逼了。
《夺冠》和《北京你好》的两难困境,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是牺牲,它是以冬冬的牺牲为前提做出抉择,这就导致必然有一方会被折损和伤害,这也是《夺冠》结尾的尴尬所在,我不喜欢集体意志凌驾于一个孩子的安全之上,也不喜欢冬冬不去追女孩,这对一个小男孩来说,比放电视给大家看更重要。冬冬在这里,有祖国,却是没有“我”的。
不管你怎么用结局找补来抚慰个体的创痕,也无法掩盖其中价值观的奇怪和两难设计的失败。
而《北京你好》的两难更多的是成全,尽管表面上有一方牺牲了,但却达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圆满。葛优在失去票的同时,完成了自我价值的实现,获得了更高层面的“面子”和尊严。这是对四川孩子的成全,也是对自我的成全。虽然失去了某些东西,却也有了新的收获。这和冬冬哭着无奈地望着巷口是有云泥之别的。
其他不想多写了随便说说吧
3、《白昼流星》
我对《白昼流星》最大的感受倒不是不喜欢,更多的感觉是可惜了。比如,懂梗的人能看出导演在致敬雨果的《悲惨世界》。
这节最大的问题在于导演深邃的个人表达必然受限于整体的主题。它的前一半好极啦,在我想它会怎么收时,气便一泻千里。最后成为四不像的,支离破碎的表达。
从宇航员出舱开始,割裂感和违和感指数级上升。表现为文本、逻辑、表演、蕴藉全方面的儿戏化。
另一种割裂体现在,尽管导演在用白昼流星的浪漫主义表达艺术真实。但宇航员那场却无比现实主义。他们来了,他们走了,白昼流星的理念下只是现实得无以复加的一场科学活动。没有想象力,只有口号,影像表达又具体详实。如此象征的力度就弱了,我们很难看到白昼流星的力量,更多的,像是两个男孩的一场郊游。
单拿出来做一个长片,也许结果就不是这样。
《我和我的祖国》:用七个不同的故事在6分和8分间反复横跳4、《护航》
中规中矩的双线叙事,文学理论上讲,他用了两个“故事时间”。对过往几十年的回忆和几十分钟的护航时间相互交织,在同样的十分钟文本时间中,有着两个不对等的“故事时间”,一个说我,一个说祖国。构成了时空上的纵深感。
这节敷衍极了,没有什么导演思维,就是那种标准的励志广告拍法,拿去做征兵广告也不违和。我也敷衍了。
《我和我的祖国》:用七个不同的故事在6分和8分间反复横跳5、《相遇》
任素汐话太多了,那段镜头语言太乏味无聊了。
后面人海中红旗的几个镜头还不错,对于二人相遇后结局的留白,我觉得是很好的。但最后确实有些画蛇添足,不如让二人对视,然后张译转身离开,消失在人海中,似乎更美。
《我和我的祖国》:用七个不同的故事在6分和8分间反复横跳总结来说,七个短片,上限和下限都太大了。这就导致了你对整部电影的评价时高时低的奇怪观感。特别是当两个导演使用同样手法最终效果却大相庭径时,势必就会成为对一方的公开处刑。
好比一桌菜,有佳肴有口味一般的,佳肴尽管好吃,可冷不丁夹了一筷子平庸菜色,却也是不爽快,不过瘾。像正在兴头上被泼了冷水,连对好菜也没胃口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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