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夏

    父亲缺席了林乔整个青春乃至整个人生，当然这次他理所应当的没来。

    “乔，进去吧，今天是你上初中的第一天，听话，以后可没有我管你。”说完，妈妈便要蹬着自行车离开，似乎她的眼神里还闪着泪光。是啊！好多年了，林乔每一次的上学都是妈妈的单车，那单薄的背影在夕阳下拉的冗长冗长，妈妈她一个人很累。

    “妈，以后我一个人回家，不用你送了！”。林乔站在校门口提着行李，看着妈妈走远才肯进校，瘦弱的身躯一点一点挪动着那沉甸甸的包裹。是秋吗？怎么树叶也变得重了，那通往宿舍楼的林荫小道，已被泛黄的树叶铺的满地都是，踩上去绵绵的，今年的秋来的可真早啊。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林乔上课总是心不在焉的，对于别人来说，也许上课发个呆或是做做小动作，偷偷吃点零食便可开心一阵子。可是林乔好像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他知道妈妈送他上学的前夕，妈妈和爸爸又吵了一架，林乔已经不记得那是第几次吵架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呆呆的，木讷的躲在角落，似鹿丢了魂，球泄了气。或无助或害怕受牵连。

    “哎哎哎！”同桌的手肘小心翼翼的碰撞着林乔，小声的说道：“老师喊你回答问题！”温柔细语如清风拂面，贯穿着林乔的耳膜。林乔这才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勉强的笑了笑。

    “林乔是吧，来，你来说说这题目中的‘秋思’是什么意思？”。林乔根本没在听课，纵使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他也自然回答不上来。

    “对亲人，朋友的思恋之情！”。同桌躲在桌子下假装捡笔，可实际上在小声的告诉林乔答案。林乔唯唯诺诺：“不…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不知道世间的种种，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流泪，不知道爸爸为什么离开。语文老师比较严格，林乔落了个抄写天净沙·秋思一百遍的下场来告诫他的不听讲。

    “我都告诉你了，你怎么不说呀？”。同桌长得不高，圆圆的脸嘟囔着小嘴愁着脸说着。林乔侧过头，同桌正呆呆的望着她，她那愁愁的脸，好像要质问他的行为。那一抹眼神，直穿林乔的心底，好像把他的一切都看了个底朝天。

    “呃呃……”林乔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声音太温柔了，我没有听清。”。

    “切！”同桌不屑中带着宠溺。

    “喏，姚晴，我的名字。”，同桌把写着她名字的书放到林乔的面前，姚的后面画了一个太阳。

    幸好，刚进着陌生的环境里，至少有个人能让林乔挂念，给他破碎的家庭生活添了一份喜色，看着姚晴温柔的目光总觉得，这小小的幸福也足以让林乔积极向上的过好每一天。

    放假的时候林乔把右手弄骨折了，医生说粉碎性，最快要半年才能康复。

    妈妈大骂了林乔，说他贪玩，这下学也不能去上了。  “没事，不休学，我去上学了。”林乔右手吊着，左手提着背包，就要出门，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他真的想去上学，虽然林乔学习成绩不算差，但也谈不上多爱学习。

    妈妈只是一时逞嘴舌之快，在几番纠缠之下，妈妈还是送林乔去了学校。

  “我是说你怎么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原来是……”说着说着，姚晴便快要坠泪，好像手骨折的是她一样。“没关系，你看我这左手不还好好的嘛！”。林乔扭了扭左手，他知道这不过是庸人的自嘲罢了。

    “食堂人太多太挤，你去的话小心把手又弄伤了，这样吧！我帮你去打饭。”正说着，姚晴便夺过林乔左手的饭盒，一溜烟便跑到的没影了。

    “你是我的右手吗？”林乔问。

    “不是。”姚晴答。

    “那你对我这么好干嘛？”林乔又问。

    “因为你是我的太阳呀。”姚晴又答。

    林乔的手慢慢的康复，姚晴和林乔的话题越来越来多。

    转眼，一学期就要结束了，那个早来的秋现在也变得寒凉，是冬在在招手。可姚晴那个太阳却原来越温暖。

    “寒假快乐，来，这是我得语文书，里面可记了很多笔记，知道你语文差。”，收拾东西的时候姚晴把她的语文书塞进了林乔的书包，也不管林乔是否同意。

    那一抹淡淡草香，让林乔以为抱住了整个青春。

    寒假里，林乔的右手康复了，拿着那本姚晴的书，就好像她人在旁边一样，纵使爸爸妈妈再怎么吵，他也觉得太阳就在身边。

    翻开《天净沙·秋思》的那篇，意外的掉落一张纸条。

    “林乔是姚晴的太阳，姚晴喜欢林乔！”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或许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便是给林乔最好的礼物吧。

    林乔和姚晴牵手了，在新的学期里。

    其实林乔根本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他只知道他看见姚晴的时候就觉得暖暖的，即使再多的烦恼，或许在遇到姚晴时便可烟消云散吧。

    姚晴说：“你不能因为我们年龄小，就不把我们的喜欢当作喜欢。”

    听着很绕口，可字字说着林乔的心坎上。

    这使得衰衰的林乔微笑着度过了初一的生活，后来初二了，学校分了火箭班和普通班，还好，林乔和姚晴都在普通班，虽然不是同桌了，可是距离从来都不是问题。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林乔凭借着优秀的数学成绩以及不错的其他科目总是能在普通班拿第一。

    “一二一，一二一。”每次课间操完了之后就会来一次全年级的集体跑步。

    那个喜欢开小差的林乔，居然在跑步的时候也开起了小差，左脚踩右脚摔倒在地上，幸好他是在班级最后一排，离后面一个班还有一个安全距离。

    碎石扎进膝盖的肉里，扎得生疼。

    “没事吧！”，突然一个清脆得女声传入耳朵，林乔知道这不是姚晴得声音。因为姚晴在队伍最前面，黑压压一大片人根本不会知道后面有个人摔倒了。

    林乔抬起头，一双浓眉大眼望着林乔，还带一丝焦虑。女生的长发也散落在林乔的臂肩。

    “没事没事。”

    “来，我扶你起来。”女生挽着林乔的手试图林乔站立。

    “谢了谢了。”林乔表示感谢，并收回自己的手臂，看了看女生，相貌娇美，皮肤洁白，还有那送来关心的眼神。

    “你好！我是后面班级的望媚，你叫什么名字。”女生大大方方的说着，从容的态度好似一个社交达人。

    “你好，我叫林乔。”林乔为了不尴尬，也回答了一句。

    随后望媚便回到了自己的班级，而林乔也被班主任叫了过去。

    “没事吧，膝盖”

    “没事没事”

    “是这样，我们教务处决定把几个普通班的前两名调到火箭班去，你有什么想法？”

    没想到，班主任叫林乔过来是为了这个事，可转班意味着和姚晴分开来，林乔习惯了和姚晴每天在一起的日子，他不想失去那唯一的太阳。

    “那你要是想去了，就跟我说一声，你努力努力还是能上一个不错的高中的。”班主任丢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林乔觉得和姚晴在一起的日子再开心不过了，相比林乔混乱的家庭，在姚晴那他总能找到温暖。 

    可是老天爷总是带给人磨难，就好像见不得你好似的。

    几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男生把林乔逼到寝室的小角落里。

    “你是不是在和姚晴谈恋爱？”其中一个问道。林乔闭口不言，任由恐惧蔓延，但没有粉饰的太过明显，让它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迎来的便是一通拳脚，林乔没有哭，他觉得这只不过懦弱者的自辱罢了。

    “你手怎么了？”林乔颤颤巍巍的右手，连笔都拿不起了。

    “没事，今天不小心撞了一下，还没有完全好。没关系！”林乔强忍着。笑的很勉强。

    姚晴早就给林乔准备好了膏药，她知道没有完全好，所以一直备着。

    可是那群人总是来找林乔的麻烦。

    太阳啊，总会有下山的时候。

    “林乔，我们分手吧！”姚晴红了眼圈

    林乔也哭了，他可能一瞬间把最差的结果都想到了。

    “还没带你看过日出呢。”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牵手，明明是火红的朝阳，可在林乔心里却似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可那几个男生就像上瘾一样，把林乔拖到学校的林间。

    “不是让你不要和姚晴在走到一起了吗？”，那凶悍的眼神，就像饥饿的野狼，疯狂的释放着拳头。

    突然，其中一个男生被踢倒在地，随即传来一声清脆的吼叫：“你们他妈一群人打一个好意思吗？”，几个人回头才看见，那是一个女生，林乔也看到了，是那天扶他站起来的望媚。

    “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啊？”，倒下的男生爬起来对着望媚凶神恶煞的狂叫着。望媚丝毫不为之动摇，平淡的眼神就好像经历了世间百态。

    此时，从望媚身后走来三四个男生。

    “媚姐，就是他们？”。其中一个男生哈哈气，便向对面的男生挥拳而去。双方就厮打在一起。

    “林乔，走啦！”，夹缝之中，望媚拉起林乔，这是望媚第二次拉林乔。

    林乔去找了班主任，他说他想去火箭班。

    收拾文具的时候，有班级的同学调侃林乔

    “这就不要我们啦？”

    “你走了，作业都没得抄了”

    “……”

    只有姚晴默默的，没出声，沉默或许是最好的告别，眼神还是那个眼神，温柔似水，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温暖似火。只是最后一眼，太阳再也不是林乔的太阳。

    林乔再也没有太阳。

    “你去林荞旁边坐吧”，老师看了看手里得名单朝刚进火箭班得林乔说。

“你叫林乔？”

“你叫林荞？”  二人几乎同时说出口，惊讶四目相对。

“对对对，是的”，如果说要解释缘分这个词，或许这就叫缘分吧。

“哈哈，你来了之后我就不用每次垫底了！”林荞俏皮的说道，活泼开朗的她总是喜欢开开玩笑，林荞学习还不错毕竟火箭班，就算垫底也比那些普通班强太多。

“以后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林荞拍拍胸脯义正言辞的说道。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离开姚晴林乔，家庭也正是迎来破裂。

    爸爸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丢下来林乔和妈妈，林乔知道，爸爸不是个好男人，其实他离开了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解脱了，就算爸爸不认林乔也不认妈妈。

    林乔从早哭到晚，所谓以泪洗面，虽然爸爸的离开是必然的，也是众望所归的，可是它就像是压倒林乔的最后一根稻草，任由独孤施虐。

    “搽搽泪吧。”，林荞递过卫生纸。

    “跟你讲个故事吧”林荞试图要走进林乔的心里，摸摸林乔的头，故事就开始了

  “女人找了另一个男人，丢下女孩和她的爸爸，女孩的爸爸说，财产女人都可以拿走，但是不允许带走女孩，女孩知道，如果跟着妈妈，那的恶毒的妈妈会让他去打工挣钱，连学都没得上，自然投入爸爸的怀抱，女人却说可以呀，那我可不会付一分钱的抚养费，后来女人走了，真的就没有再回来过，女孩没有哭，她觉得哭没有用，哭过了，世界就更加苍白，她要笑，开心的笑。”。

    “故事讲完了。”，林荞微笑的看着林乔。

    她的笑容似花开，芬香四溢。

    “故事中的小女孩就是我！”，林荞还是那个充满喜悦的微笑。

    林乔愣住了，原来那个整天面带微笑的开朗活泼的女孩，却有着和自己近似的遭遇。

    “可以哭，但哭够了你要笑”，林荞帮林乔逝泪水:“够了吗？”。

    “够了”。

    “我来当你的姐姐吧，我们结拜，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看着林荞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原来世间的温暖处处都有。

    “只有爱笑的男生才能做我的弟弟！”，林荞说。对于经历过种种的林荞，她好像多一份澄净多一份成熟。

    有一天夜里，在宿舍里林乔睡不着，翻来覆去。

    突然走廊上穿来嘘嘘的交谈声，甚至还是女生的声音，这样林乔吓出一身汗冷汗，因为他明确的知道，现在是深夜了。

    声音越来越近，通过窗户，竟看到走廊里有三五个人影，紧接着便是寝室门被推开，月光洒了进来，在那月光之中赫然站着一个女生。

    “望媚”，没错就是她，林乔看的清清楚楚，皎洁的月光铺在她的身体上好似月宫中的仙女，下凡来看她的情郎了。

    只见望媚大步向林乔的床位走来，林乔赶紧闭眼装作昏睡。望媚走到林乔的床位前，瞧了瞧林乔。

    “见一见你就能睡的着了。”这一字一句的，林乔都听在耳里。

    “媚姐，媚姐，快走快走，有巡查的！”

    即使望媚的同伴提醒了她，也以第一时间跑到翻墙的位置，可还是被宿舍管理员抓了个正着。

    “现在通报几名严重违反校规的同学以及处理结果。”，操场上火辣的太阳暴晒着每一个人，滚烫的汗珠划过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没人敢做出一点动作，因为那台上讲话的主任，眼神足矣杀死每一个屈服者。

    “以望媚为首的四名女同学，包括三名男生，与另外六个男生，昨天深夜三点在男生寝室打群架，无视校规校纪，作为一个女生，不洁身自好…………”，林乔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第一次觉得太阳那么的毒辣，烧的皮肤生疼。

    “接下来宣布处理结果，望媚，给予开除，三个女生给予留校察看，其他的人全记大过处分。”林乔以为最多给个处分，没想到望媚直接被开除了，此时的林乔心情复杂极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望媚被开除，林乔也有一定的关系吧。

    离开的人总是闪着泪光的。

    “这是我电话号码，有事打给我！”望媚拖着两个箱，放下其中一个，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纸条递给了林乔。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望媚说。

    “以后不要再打架了。”林乔说。

    “哈哈，这个用不着你管，你把自己管好吧！”望媚说。说着，望媚就拖着行李箱往校门口走去。

    “喂！”林乔叫住望媚:“你喜欢我吗？”。

    望媚停了下来，顿了顿:“你想多了，你只不过长的和我前男友有些相似罢了，你太逊了，不配我喜欢”。望媚说完头也不回便走了。

    行李箱在地上画出咚咚的声响，感觉那轮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笼罩着整个校园。

    “初三了，最后好好搏一把，以你现在的水平争取考上二中！”还是那张微笑的脸，林荞总是可以为林乔解决学习或者感情上的问题，她确实就像姐姐一般，明事理，懂感情。

    “噢，对了有一个叫望媚的托我给你一件东西”林荞如是说道。

    拿到望媚送的东西时，是一个大箱子，打开里面装了满满一箱的画具。

    “知道你考二中的分数还差点，这套画具就送你啦，我托了好几个人才弄到质量这么好的，加上美术成绩，这样你就可以考上二中啦！”箱子里还留有望媚那歪歪倒倒手写字。

    执中老师所说，完美的东西不是没有裂痕，而是满是裂痕，却没有一根崩开的。可林乔的青春满是裂痕，而且处处崩塌。

    或许青春本就是不完美的吧。

    “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

    “谁呀？”

    “那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他还不够优秀，等他变优秀了，再介绍你认识。”

    “中考加油！”林乔和林荞相互鼓励之后便匆匆收拾东西，然后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之中。

    在中考那天奇迹出现了，姚晴的座位就在林乔的旁边，和当年一样的方位，只是考试与平时不同，座位间隔着悬崖，也无法传音。这是距离林乔转班后第一次见到姚晴

    考试结束后，林乔等在门口，叫住了后出来的姚晴。

    “考的怎么样？”林乔说。

    “一般般，你呢？”姚晴谈谈的回答道，她那本是阳光的脸也增添了几分疲惫。

    “我呀，语文没考好！”林乔呲拉着嘴不好意思的说着。

    有些人注定就是路人，是过客，世间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又有多少能真的住进心里。

    后来林乔连林荞也没见着，只见着了林荞朋友给带来的一句话

    “你姐姐我没有参加中考，你姐姐我呀要去闯江湖，书没什么好读的，但你不一样，你要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噢，千万要记得，别再哭啦，以后我可不能陪着你了。”

    后来林乔也如愿考上了二中，开始了新的生活，只是挥之不去的是那份温纯，那份珍贵的记忆，他也期待着新生活，也微笑的面对每一件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