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矫情造作的小毛驴似乎又生病了,这得归咎于我对它的薄情冷落。我们就好像一对不来电的情人。虽然已经共处了三年,我们却仅仅相伴着走了6000公里,比车龄只有半年的朋友都开得少。大部分时间都是我晾它十天半月,它气得礼崩乐坏,罢工不干。这不,这次又得去输液吊针了。
清早起来,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主意:也许我可以走着去上班。大不了花上一个小时呗。我也很久没有舒活舒活筋骨了。
带上门出来,天依然阴沉着脸,灰蒙蒙的云霾停在上空,还好,没有下雨。今年南方的天空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已经连续一个月泪水涟涟了。我拿了把小雨伞,还没张开,一片潮湿的黄叶粘了上来,这个老寿星好不容易挨过冬,终于像花一样凋落在这润绵绵的风里了。而小园子深处,木兰正扬着洁白的笑脸,辛夷刚努出浓紫的樱唇,他们的身上,再也看不见一片秋天的叶子了。
走上小桥的时候,雨还是忍不住飘了出来,我张开已经准备好的淡蓝色雨伞。这是一条新开辟的湖滨小路,也是淡蓝色的,弯弯曲曲的煞是可爱。晴朗的时候,这里来往着许多锻炼遛弯的人,但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似乎可以听见小草的呼吸,雨丝也迷迷蒙蒙,像笼上了一层薄烟。
我慢慢地悠游着,像一朵淡蓝色的云。小小的雨珠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水面,画出一个个小圆圈,似乎绽放了一大片的满天星,又像是成群的鱼儿在吐泡泡。路边茂盛的杂草不知何时被刈除了,贴着地面的新鲜草芽若有若无地探出个尖儿。视野开阔了,可以看见隔岸迎春花的黄骨朵。在南方,凌寒报春的,除了梅花,其实还有这迎春花。她没有梅花的虬枝傲骨,冷艳高贵,她只是低倚在水畔柳下,一阵风来,就伶伶俐俐地亮出了一大片明艳的娇黄,在清澈的水影中快乐地挤眉弄眼,无关凌寒志,只为自在心。看到她,我常常会想起张爱玲的那一句,“在尘埃里开出花来”,在我的眼里,这只是一份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朴拙。
杨柳垂下了细细的枝条,柳眉儿蹦出了米粒儿大小的黄芽,在风中轻轻柔柔的摇曳。那是一种会牵起九曲柔肠的景象。于是突然想起昨晚读过了一句词,“游丝横路”,大概就是如此一番迷离空濛吧。然后,一个凌波而来的女子出现了,“罗袜尘生步迎故”,一个凄美的离别故事油然而生。而今天,这偌大的一条长路,只有我潮湿的眸子,和那些牵情的风物,在轻绵的风里交融应和,温柔着每一寸漏去的时光。没有人知道,这转瞬即逝的刹那,哪一个影子坠入了心房。
这时,突然从左边草丛里窜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黑狗,它把尾巴夹在两腿的中间,看起来形貌十分怪异。看见我的时候,它警觉地在前面停住了,褪微微后倾,我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我们彼此紧张地凝视了数秒钟,从眼睛中读到了各自的胆怯,最后默默走开了。我怪它打扰我的清净,估计它也是。
隐隐的车声响起,前面就是大马路了,鳞次栉比的都市丛林的阴影从树梢上慢慢压了过来。于是我收敛起近乎超脱的神情,慢慢走向红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