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忽为远行客
“人生天地间,忽如……视死忽如归?”
原本以为刻联的木匾已经够烂了,没想到联对更烂,不过烂得出奇,给这不新不旧的样子楼添了几分古朴和有趣。
二层的木窗吱呀一声开了,传出的手机铃响是黑豹乐队的经典曲目。暴躁而炸裂的重金属冲击着这沉沉欲睡的春日午后。
“你就是星星远行啊?”二楼的女主人缩回了探出的头,手忙脚乱地翻找手机,摁掉了这狂暴的倾泻,远处传来几声鸟叫。
姚梁垂下了耳边的手机,望着窗口,湿漉漉的河风不时拂过脸颊。“你就是暴躁大姐头?”
女主人连忙将头探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腼腆地笑着,随后又点了点头。
姚梁倚着行李杆看着屋里成堆的画作,有些惊到了。过了许久,他才勉强在角落看到了一张折叠床。这不会有毒吧!嗅着满屋子的颜料味儿,他已经无瑕顾及容身之地的蹩脚了,而是在担忧自己的健康。
两人相视一笑,都略显得有一丝尴尬。在网上聊的时候,姚梁知道是画廊在出租,要和画作睡一起。可他想的是充满艺术氛围啊,艺术!不是杂物间!果然便宜没好货。
杭州,八百!你还想要啥好货?两人好像都从对方的表情看到了心里。可话到嘴边就成了“随便看看?”“画廊怎么没取名字啊?”“那随便看看”“那你帮我取一个?”两人局促的目光扫了对方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那随便看看!”
姚梁扫过满屋子的画作,山水写意、工笔肖像、花鸟鱼虫以至于西洋油画、速写等等,品类繁多,风格不一。
“你最喜欢哪幅?”女主人双手向后抻了抻,觉得有必要说说话。
“这副倚桥凭栏就不错,很自然。临摹的《清明上河图》的片段吧?”
“对,练手画的。你为什么喜欢?”
“这是历史的照片,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啊!如果有人把我们看画的这一刻画下来,也会同样鲜活。你呢?你最喜欢哪幅?”姚梁觉得有必要礼尚往来一下。
“我最喜欢的当然是这副!”女主人指向了南墙上正对大门挂着的《猛虎下山图》。摆了摆头,“啧啧,够猛,锋芒毕露!”
“确实……够猛。”
姚梁随意地看着,目光停留在了角落的一幅画上。一位女子穿着单衣走在河中,河水泛着红,河床插着嶙峋的断兵折戟,河面漂着已作孤鬼的头颅。这副画太悲了,和其它画完全不同。
“余音、余音……”姚梁喃喃自语。
“你喜欢这副画啊,要不送你?”女主人凑了过来。
“算了,算了,太悲了。”姚梁摆摆手又说道:“不过这没骨技艺用的确实高超,陈陶看了都得点赞!”
“但这余音是哪位呀?怎么就这幅画有属名?”姚梁回头问道。
“我啊,我就叫余音。这副是参赛才署名的。其它我都不署名。”
“这屋里的画都是你画的?”
“是啊,厉害吧?”
“厉害……”
余音有些得意,随即又泄了气。“算了,算了,不说了。都是伤心泪,我也不喜欢这画,悲!”余音随手抓起块布扔到画上,转头问道:“所以你到底租不租啊?”
“租!”姚梁看着上楼拿合同的余音,又补了一句,“对了,我叫姚梁。余音绕梁的梁”
余音倚着护栏回头诧异地看着姚梁,而姚梁也有些莫名其妙。
二 不妙的龃龉
姚梁在这画室住了几天后,关节开始嘎嘣响。他看向那点点霉斑的画架木腿,觉得过不了多久,那霉斑就得长进自己的关节里。
网购的干燥剂终于到了,不亏是拼多多,九块九,发了一大箱,还是一包包分好的。姚梁绞断几根衣架,在天花板下牵了两条交叉的铁线,开始挂干燥剂。要是明天能出个太阳,再把被子晒一晒,那可不要太完美!他几乎已经沉浸在那种幸福的感觉里了,不由地哼起了小曲儿。
余音噔噔噔地下楼了,脚步依旧是重而散的。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了,这个时候出来,要么是去觅食,要么是去觅食加捡纸箱。没错,就是去三百米外的超市捡纸箱。余音开了个网店卖画,包装都是趁人家超市进货拆箱时顺来的,这几乎是她唯一的运动,除了发癫时在楼上来回踱步。
“出去啊?”姚梁顺嘴一问。多余了。
“嗯,干啥呢?”余音仰头一瞥,随即说道:“给屋子做法呢?”
做法这个说法源于两天前,那是余音头一次下楼捡纸箱。姚梁跑了一天面试,心力交瘁,睡得很沉,不知道她出去了。等到他摸黑起来上厕所时,余音已经进屋了。一个浑身五彩斑斓,披头散发的不明生物映着厕所昏暗的灯光,赫然出现在了姚梁眼前!关键那两只眼睛还是直勾勾的。
“鬼啊!”姚梁的心瞬间漏了一拍,一巴掌印在鬼的脸,把它摁翻在地。等到鬼发出惨叫时,姚梁才是知道那是自己的房东余音。唉!已经哄不好了。
“你大爷的!”这是余音惨叫后的第一句人话。
“对不起!对不起!你这装束,这扮相,这大半夜的,我以为是鬼!”姚梁手忙脚乱地扶起余音,却被一把推开。随后,余音就揉着屁股骂骂咧咧地上楼了。
“你没事吧?真的抱歉啊!”余音一点也不想搭理这声音。捡完纸箱的她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创作的激情,却被这愣娃儿给搅和了,太可气了!
随后是一夜的踱步,外加一个白天的寂静,以及姚梁的半死不活。
两人的思绪都回来了,且看向了对方。
“你今天朴素多了”姚梁说完想抽自己一巴掌。而余音就直接多了。
“还没找到工作呢?外边蚊子可多了呢~”说完便拌了一跤,用两只“义肢”坚强地出门了。
随后的日子,姚梁只盼着快点找到工作,快点赚钱,好搬出去。不对,他现在更盼着回南天快点过去,不然真就要长蘑菇了。
蘑菇却是没有长的,不过余音的火气可能要长一长了。
姚梁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门的那一刻,天都要塌了。挂在铁线上的干燥剂掉下来许多,要命的是有一袋掉在了余音的画上——正是闺梦图,一副很悲的画。看着被烧得不成样子的画作,姚梁的惋惜压过了愧疚,这真的是一副好画啊!姚梁坐在画边等了很久很久,直到余音下了楼。
“升堂呢?坐那么正?”余音的脑回路总是那么清奇。
“跟你说件事。”姚梁头一次这么郑重地看着余音,把余音看得有些不自然了。
“干嘛?表白还是杀人,给个痛快话!”
“我把你的画弄坏了,我赔。”赔这一字说的毫无底气。
“嗯?”余音无所谓地走上前一看,是那副闺梦图。随即便拿着腔调说道:“我的闺梦图啊,知道这是什么吗?艺术!”
“多少钱—”犹犹豫豫。
“一万!”干脆利落。
“啊?可我看你网店标价最贵的才二百五”,姚梁都有些委屈了。
“能比吗?这可是国际大赛铜牌,得到过认可的,能比吗?不能比!”余音依旧腔调十足,不时乜一眼姚梁。
“好吧”,姚梁打定了主意。写了张欠条给余音。
余音看着可怜巴巴的姚梁,这时却有些后悔了,她其实只是想开个玩笑。这幅,以及这画室的所有画,对她来说,都随手可弃。
“诶!”余音刚想开口,姚梁已经拉起屏风开始自闭了。余音只得坚强地出门了。
三 气氛有点暧昧了
余音已经窝在楼上快半个月了,整天魔怔了一样,不知道在搞什么。而姚梁为了搞钱,开始了送外卖。幸亏租车钱、押金能从工资里扣,不然他还没赚到钱,就已经饿死了。饶是这样,也是饥一顿饱一顿。
余音对自己耗时半月的大作很满意。她决定取名叫做:老天爷的溜溜球。老天爷有了溜溜球高不高兴不知道,但被当做溜溜球的月亮以及上面的嫦娥他们,应该觉得很操蛋。去他的溜溜球!
余音决定犒劳犒劳自己,点顿华莱士,无他,只因这是深夜的坚守,主要是便宜。
姚梁提着两大袋外卖回来,用撑衣杆往天花板捅了捅,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噔噔噔,下楼声,两人对视的那一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这半月来几乎没见过面,都被对方的模样惊到了。
“你在送外卖啊,这么巧。”余音走过去提外卖,一时间天旋地转,竟没提起,坐在凳子上缓了许久。
姚梁也有气无力地坐在旁边,目光不时扫过炸鸡,那是渴望啊!
两人的目光又一次对视了。
姚梁仿佛在说:我去,哪来的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这是我那房东?
而余音则在说:看什么看,小子,姐姐我很美吧。对了!下幅画就画古埃及的黑奴,以你为原型。
两人的目光还没撤回,灯泡先把自己的光撤回了。“啪嗒”,世界都黑了。余下的人面面相觑。
姚梁先起来推开窗户往外张望了会儿说道:“附近都黑了,不是跳闸,应该是线路……”话未说完,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了。黑夜总是显得很寂静呐!回头摸黑一看,余音嘴里正含着鸡块,手还在袋子里不住地扒拉,发出窸窣的声音。肚子的咕噜声更大了。
“哦对!手机里是说要停电来着的,没太注意。”余音含糊地说道。“你帮我把吃的提上去吧,我照亮,上次我淘了两盏煤油灯,好像能用。”
昏黄的灯光映清了余音的房间,通体都是粉色的,粉色的墙,粉色的床,以及满床满柜粉色的毛绒玩具,这顺带着光线也变粉了许多,不似先前那样的贫瘠。
这是姚梁第一次得见余音的房间,和想象的猪窝场面完全不一样,甚至凭借一些古朴的摆件,这空间竟有了一种别样的格调。姚梁看向余音,在光线的映衬下,颇有几分温柔动人,和在楼下看到的天壤之别。这姐姐还挺……,姚梁有些呆了。余音似乎察觉到了目光,回头一瞥,两人都是一触及开。
“我先下去了”,姚梁故作镇定。气息却有些不畅。
余音似乎就平静多了,“一起吃啊,我眼大肚皮小,吃不完。”
“我……,好吧”姚梁不太好意思,但是是真的饿。
“其实那幅画值不了那么多钱的。”
“什么?”姚梁正在狼吞虎咽。
“哦,没什么,先吃吧”余音没吃几口就饱了,她确实眼大肚皮。她看向姚梁,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觉得值!”正低头啃鸡爪的姚梁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
“我觉得那幅画很值,一万都少!”姚梁看向余音的眼睛,那么的坚定。
糟糕!气氛有点暧昧了。
时间已经半夜了,余音拍门的声音和厕所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宛如一首交响乐。
“快点啊,憋不住啦!”余音很急。
“别催啦,一栋楼就一间厕所,怪谁?”
“你还怪我?吃的时候怎么不怪?”
“你还敢提,哎哟!”姚梁痛苦的哀嚎。
…………
“你快点啊”,余音整个人都趴在门上,声音拖得老长。
“马上!”姚梁感觉要虚脱了。
果然,暧昧不了一点。
四 你好啊,病友
日子偷偷地过着。两人一个非常自律,一个颠倒日夜。
姚梁回到家已经快一点了,他能明显地听到楼上的脚步声放缓了许多。这段时间,余音点的夜宵都是姚梁送的,她总会点多,叫姚梁帮忙分担。而姚梁做饭,余音也会很自觉地下楼。虽然姚梁做饭非常的寡淡,但用余音的话说就是:有得吃,还挑啥?
姚梁开始洗前一天的碗筷了,余音则是早早地下楼,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一尊麒麟小兽。不知又是从哪里淘来的。姚梁有次开玩笑说:三十岁淘古玩,捡纸箱,等到了五十岁,就应该捡破烂,掏垃圾箱了。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呐!余音当时手里拿着一把号称清末传下的蒲扇,一下就呼在了姚梁脸上。姚梁很清晰地闻到了一股霉味儿,确实历史悠久。
姚梁端着两碗面,小拇指处夹着一瓶酱油,慢慢地坐到了余音对面。余音放下麒麟,把面扒拉到怀里,开始加酱油,随口说道:“哇,这么多料!”
“那是我的,你拿错了。”姚梁说着就伸手去抢,被余音一筷子打掉。他顺势就把麒麟抓了过来,“让我看看,你又淘了个啥?”
“你别给弄坏了,这可是清朝的物件。”余音煞有介事,嘴却在嗦面条。
“嗯,我觉得也像,八成就是湘云的那只!”姚梁假作观摩样。
“这么说,你是见过宝哥哥那只咯。”哥哥两字极其肉麻,姚梁“嘶”的一声,准备把麒麟放回去,却抓不稳,麒麟在桌上轱辘了几圈。
姚梁的脸色瞬间煞白,青筋和眉头拧在了一块儿,脑门上不住地往外沁密汗。
“喂喂喂,你咋啦!别吓人啊”余音也顾不上面和麒麟了,急忙上前去扶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姚梁。
“我去!别动,别动,痛死啦!”姚梁换了个匍匐的姿势,在地上哀嚎道。
余音把姚梁送到了医院,结果在姚梁被送进手术室的那一刻,自己也蜷在地上哀嚎不止,“姚梁!你的阑尾炎还踏马传染啊——”。一阵忙乱,余音也进去了。
“你好啊,病友。”余音微微地睁开眼皮,脑子一团浆糊,耳边传来了姚梁一本正经中带点欠欠儿的声音。
“你好啊,中国首个阑尾炎母体。”余音有些有气无力,开刀处隐隐作痛。
“你感觉怎么样?”
“小小手术不值一提,就是有点饿了。”余音显得很坚强,目光看向了床边的小米粥。
“你还不能动!”姚梁制止了余音伸手的动作。
“饿啊——”
“我帮你”
余音看着一口一口给自己喂粥的姚梁,说道:“你怎么能动啊?”
“我身体好啊,刚刚都溜达去上厕所了。还听到你在骂人,付樟是谁?你骂得可凶了。”姚梁试探地问道。
“一个贱人!”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也要上厕所~”余音看向姚梁,故作哀求。
“干嘛,我可背不动你,护士!护士!啊哟,我的伤口!”一阵手机响声打断了嬉闹。
“喂,妈。找到工作了,就普通文职嘛。”姚梁家里的电话。
“今天主任打电话说你没交社保啊,问要不要交医疗保险”电话那头。
“你们不用管,后面会交的。”
“儿子啊,社保要交啊,你爸妈就是年轻的时候不懂,现在还在买。”电话那头。
“知道了。”
电话那头说到结婚的问题。
姚梁有些无奈,“我没打算结婚啊,哎哟,不急呀。你们自己的钱该花就花嘛,买啥房啊?没说不管你们呐,我以后就算赚三千,肯定也分你们一半!花完了,不还有我嘛,放心吧!”姚梁语气坚定,可面目却有些愁苦。
余音在屋里隐约听到了些。等到姚梁进来时,却又装作了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道:“没吃饱”嘴唇努向了剩下的半碗小米粥。
姚梁突然发现,喂粥是这天下一等一幸福的事儿,而余音的眼里也写满了幸福。即便她笑得神经兮兮的。窗外不知何时有了蝉鸣声,哦,原来初夏已经来了。
五 一个贱人
很多年前,差不多十年吧,余音那时刚满二十一岁,却是一名即将毕业的美院学生,她确实很有天赋。可惜在美院最不缺的就是天赋。
当时北京最著名的画廊和美院联名办了场毕业画展,余音的作品以最后一名,很幸运地被选上,在那富丽堂皇的展馆有了一席之地。
展出的那天,她别提有多兴奋了,在自己的画前来回游荡,想看看有多少人欣赏这幅画。只是上前搭讪的人不少,冲的却不是画。
这时有一位穿蓝色西装的的年轻人前来搭讪,语气很激动,“你是画这幅画的画家?”
“对。”对于来人能认出自己是这幅画的主人,她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相片已经明晃晃地挂在下边了。只是画家这个称谓,余音是着实受用。
“你知道伯格尔绘画大赛吧?”一个华人家族赞助的大赛,很有名。
“知道,学画画的很少会不知道。”余音有点好奇。
“我可以把你的作品推荐过去,你画得太棒了!很少见的风格。”余音头一次听到这么直白夸赞,她觉得眼前的男人很有眼光。
余音的作品被寄去了伯格尔,往后的日子,男人总会约余音去看各种展,他们在艺术的品位上惊人的相似,似乎成了难得的知音。
伯格尔的结果出来了,是铜奖。这对于刚毕业的余音来说,是莫大惊喜。毕竟画画是趟孤独的旅程,荣耀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而且大概率是一辈子的沉寂。余音很幸运,但也不幸。
两人的关系在结果出来的那个狂欢夜迅速升温,余音的第一次恋爱是那样的热烈和充满激情。
爱情的滋润是最好的灵感源泉,余音的绘画激情在那两年里得到了充分地释放。即便那个男人自诩不会因为一朵鲜花而停留,也还是因那花香盘旋留念。
故事的结束自然是:女也不爽,士貳其行。男人有了新欢,却还想着旧爱。事情败露的那一刻,是激烈的争吵。情郎的背叛固然有如剜心,但真正让余音消沉的却是那句:“余音,你别天真了!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实话告诉你吧,我家就是比赛的赞助商,没有我你得个屁的铜奖!”
“真是个贱人!”粉红的光线映得姚梁像个年画娃娃。
“你白得真快!羡慕。”余音哈着酒气用指头戳着姚梁的脸蛋。“我还得谢谢你呢,那幅画就是闺梦图,毁了好啊!”余音趴在桌上举着双手拍掌。
“画是无辜的,都怪那个贱人!”姚梁直挺的腰一下软了,也趴到了桌上。两人面对面,感受着对方呼出的悠悠鼻息。余音淘的留声机咿咿呀呀着,好像谁也没有听到结尾。
那个康复后庆祝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姚梁在夏天还没有过完就回了老家,两人的告别像极了房东和租客……
六 余音、姚梁
又是深夜了,余音坐在靠着超市玻璃墙的桌子边,望着外边发呆。店员递过的泡面蒸腾着热气,把她从无尽的夜色中拉了回来。
“谢谢阿叔。”店员是一位五十几岁的大叔。“这个送给你”余音把手中的麒麟递了过去。这个阿叔也爱淘古玩。
“余音,又淘假货送给阿叔啊”,阿叔把玩着麒麟,笑出一脸褶子。
“不吉利,送给你咯”
“不吉利送给阿叔?”阿叔连忙把麒麟撂在了桌上。
“对爱情不吉利,阿叔你以后应该是没爱情了。”余音嗦着泡面,“这面有点咸”
“你个小妮儿,失恋了吧?”阿叔又重新拿起麒麟摩挲。
“有缘无分,都没恋,怎么失啊!”
“缘是天定,分是世情。那小孩儿不错,你也不错,放心里好啦!”
“你都不劝我勇敢追爱吗?”余音有些幽怨。
“你敢吗?”
是啊,余音不敢,姚梁同样也不敢。
余音拿着一捆纸箱回到家,这回她有勇气打开姚梁留下的盒子了。里边是一个U盘、一个厚厚的信封和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余音,我给你的画廊取了个名字——尺素,怎么样?不错吧。还有啊,你网店上那些画的照片拍得太烂了,完全体现不出你的水平,我给你重新拍了一套,在U盘里,不用太感谢我哦。最后就是信封里有一万块钱,虽然我觉得那幅画远不止一万,但你知道的,这已经是大出血啦!嗯……,最后的最后就是:余音,万事如意!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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