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昨天在朋友圈看到姑姑发了几张奶奶的照片，看着照片中那个满脸皱纹，身形消瘦的老人，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奶奶确实年纪大了。想到这里，内心就一阵难过。

小时候我做了几年留守儿童，那几年是奶奶一直在照顾我全部的生活，也是那几年，我和奶奶的关系逐渐亲密起来。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和奶奶关系并不好，我们家像所有农村家庭一样，婆媳矛盾根深蒂固，甚至大吵大闹过几次，那些吵闹的画面在我脑海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成了挥之不去的影子。

许是因为妈妈的缘故，小时候奶奶并不喜欢我，可不知为何，我却依然喜欢去奶奶家蹭吃蹭喝。尽管有时会被数落一番，可她依然会让我把饭吃完。

那时候太天真，总是希望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缓和妈妈与奶奶之间的矛盾。尽管有时奶奶会赶我回自己家，可每次吃完，我都会假装很开心地告诉妈妈我已经在奶奶家吃过了。有时就算挨了骂也不会告诉妈妈一个字。每次都是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里擦干眼泪才敢回去。

记得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妈妈早晨赶集起得很早，她嘱托我：“起床后去前头吃饭。”（“前头”就是指奶奶家，因为奶奶家在我家前面）起床后，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直奔奶奶家去了。但是那天我没吃到饭，还被赶了出来。

走在早晨清冷的乡间小道上，不知为何我总感觉特别难过，一个人忍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边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当时一年级是没有早自习的，去太早教室连门都没开。于是我坐在教室门口的一个树桩上，擦干眼泪，拿出铅笔和小刀，靠削铅笔来打发时间。中午回到家，我拿出铅笔很开心地给妈妈看，妈妈还夸奖了我。当然她也没忘问我早饭吃的什么。只是小小年纪我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不想因为我的缘故激化矛盾，不想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一颗石子，留下层层涟漪。于是我绘声绘色描述着早饭的种类，妈妈竟也信以为真。

上了初中，妈妈外出打工了，于是我便顺理成章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其实奶奶对我们兄妹几个都还不错，只是之前由于婆媳矛盾的关系，总难免将对妈妈的怨气撒在我们身上。

从初中到高中，我断断续续跟奶奶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在这期间我慢慢感受到了来自奶奶的爱。每次从学校回家，她总是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等我们放学归来，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模样，她却总是默默将菜夹到馒头里，悄悄地蹲到一边。那时家里条件不好，吃不上好的饭菜，她总是想方设法让我们吃饱，夏天种各种蔬菜瓜果，冬天拿了黄豆去挤豆皮，然后烩菜给我们吃。每次我们给她留菜吃，她总说自己最喜欢吃的是黄豆酱。

当时我们一共七个孩子跟着奶奶生活，我们几个年龄相差不大，有时候会争东西，有时候还会打架，为了我们，她不知道操了多少心，白头发一根接一根地长出来。

最让我感动的是高中开学的时候，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可是奶奶坚持要送我到离家三十多公里的学校，她说：“你一个人第一次去县城我不放心。”其实，奶奶和我差不多，也并没有去过县城几次。

那天我们和村子里另外几个学生还有家长挤在一个红色的面包车上，车子到了学校门口，她执意要下车帮我拎行李。因为下着雨，我实在不忍心，于是就劝她快点上车回去。转身的时候，奶奶从兜里摸出几块钱给我，让我买点吃的，当时我强忍住眼中感动的泪水，告诉奶奶我有生活费。彼时奶奶已经六十多岁了，收入来源就是家里的几亩薄。也许你会觉得几块钱太少，可是对于连菜都不舍得给自己买的奶奶来说，哪怕是几毛钱，也是她对我沉甸甸的爱呀。

读了大学，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打电话她总是会念叨着盼我回去。每年寒暑假临开学的时候，她都会拎了火腿肠、饼干等零食给我，让我带回学校吃。她说：“哪个孩子不吃我心里都放不下。”事实的确如此，家里有任何好东西她都会留着给我们吃。

每次想到奶奶送东西给我的画面我都会特别心酸，那些零食虽并不稀奇，却是她放了许久舍不得吃的，那承载的是她对我深沉又深沉的爱。

毕业以后，每次回家我都会去奶奶那里陪她许久，听她说一些家长里短，讲讲村子里的故事，又或者什么都不说，就那样静静地坐一个上午也是极好的。

工作后每次回家，我都会给她一些钱，有时候是两百，有时候是三百五百，但她从来都不肯要，她说等年纪大了再要，现在还有钱用。可是那些不起眼的零花钱又何尝不是我对她深沉又深沉的爱呢？那么多年来，我一直从她那里索取，现在是我该好好孝敬她的时候了。

去年，一场大病后她消瘦了许多，就连说话都比不上从前了。她生病住院的时候，因为远在西藏，我没能回去，每次看到家人发来的照片都忍不住心疼得落泪。

曾经她走路带风，干事利落，田里事情也一直在做。可是大病一场后，她饭量减了许多，原本就矮小单薄的身材看起来更加清瘦，就连眼神都不复往日的神采。看着照片中宽松衣服下瘦小的奶奶，我的心被绞得生疼。多希望生命可以对她多一份厚待，给她健康的身体、愉快的心情，安安稳稳享受晚年的幸福时光，往后余生，回忆起来就只有幸福微笑，没有伤痛眼泪。

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曾不止一次忍住眼中的泪水，也不止一次在心底祈求奶奶晚年幸福安康。此生唯愿每一次回家，当我站在院子门口扯开嗓子喊一声“奶奶，我回来了”的时候，都可以听到她在院子里响亮而开心的回应，那样的一喊一答，是世间多么美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