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一朵微笑

作者: 胡小莱 | 来源:发表于2018-12-26 18:41 被阅读22次

    许晗森的右眼角下有一颗褐色的泪痣,让五官俊朗的他多了一点温柔和妩媚。而这一点点的温柔和妩媚就像深夜里的星星一样,让他整个人散发出的一种莫名的、吸引人的小宇宙。

    我睁大眼睛,在他的瞳孔里看到忐忑不安的我的身影。

    许晗森站在教室门口,半边脸上落满了金色的午后阳光,眉毛和睫毛根根分明,也像是金色的一样,半边脸却在阴影里,流露出一点点危险的气息。他低下头来凑近我的脸,虽然微微皱着眉头,可还是好看得要命。

    他的声音有点无奈又有点吊儿郎当:“我可以亲你吗?”

    初夏蕴含着清新花香的风从耳旁轻轻地吹过去,发梢轻触着脖颈处裸露的皮肤,像有小小的蚂蚁爬过。我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停顿,心脏在那一刻停摆,然后全身的血液涌向头部。在反应过来之前,我的巴掌已经拍上了许晗森的脸颊。

    “啪!”清脆的巴掌声让喧嚣落地,趴在窗口看好戏的男生停止嬉笑,空气安静极了,只有远处的操场上传来男生进球后欢呼的声音。许晗森微微眯起眼睛,神色不善,脸颊上渐渐浮起的红色指引更加让我心虚。

    那是2006年7月的初始,令人期待的暑假即将来临。我还是一个没心没肺,能在太阳底下笑得一脸灿烂的高中女生,心里明亮得没有一丝伤痕。很久很久之后,我突然想起那个我扇了许晗森一巴掌的午后,想起那天明晃晃的阳光在我眼底荡漾的样子,就像突然听到一首多年前曾热爱过的老歌一样,思潮在瞬间汹涌。

    2006年9月,新学期伊始。

    “袁天蓝,两个月不见,你怎么像被福尔马林泡过一样?”戏谑的声音让我瞬间气爆,愤怒地一回头,眼神直接撞上许晗森故作无辜单纯的桃花眼,然后他眯一眯眼睛露出两颗白森森的小虎牙。

    我呲牙咧嘴的回给他一个鬼脸:“你长得才像吸血鬼一样!”

    “肉包子,哈哈,真可爱。”许晗森捏了捏我的脸颊,然后把书包往我身旁的桌子上一扔,“袁天蓝,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被许晗森捏过的皮肤像被点燃了一小簇火苗一样燃烧着,我的脑袋有点晕,可是还是听懂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

    “我们好有缘分啊,袁天蓝。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会是相亲相爱的一对好同桌。”许晗森咧着两颗小虎牙笑得没心没肺。我白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整理课桌没再说话,可是心却莫名其妙微微的酸胀起来——好像有一颗小小的种子要破土,正在一点一点拱着那层薄薄的泥土,就要绽芽生长。

    可是我想,无论怎么样我永远都不会喜欢许晗森这样的男生的。因为我喜欢的男生,大概是顾一航这样的吧。他和我年少时曾梦想过的少年长的一模一样——无论是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微翘的嘴角和浅粉的唇色,还是他身上微凉的气质和漂亮到让人惊艳的成绩单。

    和好看的许晗森相比,我更喜欢聪明有智慧的男子。

    所以当我在体育课跑步很丢脸地摔个狗吃屎,而他走过来温柔地向我伸出手时,我承认,我激动了!觉得自己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被王子邀请的公主一样。

    我满身泥尘,校裤的膝盖上擦出了一个窟窿,头发还毛毛躁躁的,灰头土脸的站在顾一航面前,他却仍能对我笑得春暖花开:“袁天蓝么,你的名字很好听。”

    我傻乎乎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顾一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就走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点发愣,差点被一个篮球击中,回过头,看到许晗森跑过来捡篮球,顺便骂我两句:“白痴,收起你那副花痴的嘴脸吧。”

    我对许晗森吐了吐舌头:“要你管!”

    许晗森说:“顾一航有什么好?”我想也不想就说:“他确实没什么好,只是比你好一点而已。”眼睛还望着远处顾一航小小的背影。

    许晗森像头暴怒的狮子一样绕着我走了两圈,然后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排演校庆的节目,我和顾一航的交集多了起来。我和梁莉莉还有顾一航同为学生会成员,那一段时间常会开会讨论一些具体事宜。如果走得晚了,顾一航就会先送我回家,然后再送梁莉莉。

    有一天梁莉莉请假,只有我和顾一航走那条熟悉的林荫道。高大浓密的梧桐树叶被昏黄的灯光照射的半透明,整个世界像浸在柔软的水波里,像梦一样。

    在我家楼下那盏黯淡的路灯下,顾一航纤长的手指轻轻扫过我的眉睫。我眨了眨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顾一航看着我,嘴角扬起淡淡地笑容说:“袁天蓝,有人说过你的眼睛长得很美么?”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又摇头的原因是,我记得许晗森曾经说我的眼睛像一元钱硬币那么大,他或许是在赞美我的眼睛大吧,可是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

    顾一航的手指掠过我的发丝说:“你真是个傻傻的女孩,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的心跳得很快,脸上一阵燥热,不知道这昏暗的灯光会不会暴露我的羞涩。我猜顾一航还会说什么,可是这已经到十七岁的袁天蓝的极限了。我脸红的几乎要爆炸。所以我匆匆忙忙地说了声再见,像被十二点钟声催促的灰姑娘一样,狼狈地跑上了楼。

    排话剧的间隙,我和顾一航在一边对台词。顾一航又用昨天晚上那种浓得化不开来的眼神看我。他说:“天蓝,我们的事先不要让梁莉莉知道好吗?我怕她不好意思以后再和我们一起回家。你们是好朋友,我也不想因为我让你忽略了她。”

    我虽然嘻嘻哈哈地说:“怎么可能,你魅力有那么大吗!”但是还是答应了他,因为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梁莉莉说我和顾一航的事情。若有似无的爱情,对于十七岁时的袁天蓝说,还是有点羞于出口。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还是一起回家,梁莉莉好像特别高兴,说了很多笑话趣事。我和顾一航一路笑得肚子都疼了。

    我一边笑一边想,顾一航是对的。路只有我和他走的话,一定会很尴尬和沉默吧。爱情固然美好,可是友情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是一件更棒的东西。

    许晗森没有来上课。我身边的位置就无端空了出来。没有那个总是恶作剧逗我的讨厌鬼在我耳边吵闹,我竟然觉得有点不习惯。

    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许晗森。许晗森问过我一次,他说:“袁天蓝,你不对我好奇吗?”然后又很贱地说,“你是不是怕吃醋所以故意逃避啊?”

    我想也没想就回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姐没空理你。”后来我想,也许姐偶尔应该也抽出点时间理理许晗森的,毕竟我们同桌情谊也不薄了。虽然他好像总是在欺负我,惹我生气,但是仔细想想他也待我不错,去超市买吃的总不会忘了我的份,还常常把其他女生送他的小礼物转手丢给我......我也占了他不少好处。

    也许许晗森没有把我当真正的朋友吧,可是在我心里,许晗森毫无疑问是我的好朋友之一了。

    下午的时候,许晗森终于来学校了。他戴着一顶棒球帽,穿着一件蓝色的帽衫,双手插在口袋里,很玉树临风的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经过的女生纷纷侧目,他很风骚地送出媚眼若干。

    我从后面跑上去拍他的肩,很大声地说:“许晗森,你好骚包啊!没穿校服不怕被政教处主任卡擦掉吗?”

    许晗森扭过头,看到我时露出明亮的笑容说:“袁天蓝,我不怕他了,我是来办理休学手续的。”

    我愣在那里,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虽然许晗森是我同桌,但其实我们也就是比普通同学再好那么一点点吧。可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却难过的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一样,只要一想到以后坐我身边的人再也不是许晗森,我就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那天我像个傻瓜一样站在许晗森面前,那棵枝叶繁盛的梧桐树下,突然眼泪汹涌不止。我说:“许晗森你要去哪里?你还会不会回来?你可不可以留下来啊?”

    许晗森站在离我一步的距离之内,他沉默不语,深深深深地看着我。然后忽然叹息了一下,抬起手,轻轻抚去我脸上的泪水。他的手指很温暖也很轻柔。

    许晗森走了一个星期,我忧郁了一个星期,连顾一航的不悦都没时间去搭理。一个星期后,许晗森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刚从办公室出来,手里还抱着全班同学的作业本,一下子全掉在了地上。然后我尖叫起来,冲过去绕着许晗森像只小狗一样撒欢——其实我是想抱抱许晗森的,可是不好意思下手。

    我说:“许晗森,你这妖孽怎么回来了?”

    许晗森在阳光下笑得很美好地说:“因为你想我啊,所以我就回来了。”

    我“切”了一声,抬腿假装要踹他,他侧着身体躲过。我们说笑着捡起地上的本子,一起往教室走。

    我不知道许晗森为什么突然要休学,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他又回来了,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过问,只知道这次他回来,我比谁都高兴。

    我不去想为什么,觉得这样的关系就很好。我是白痴少年许晗森的同桌,我们每天都开开心心地一起上课、斗嘴、互相拆台,这样就很开心了。

    我看到梁莉莉和顾一航手牵手一起逛街的时候,一点也不惊奇自己为什么不难过。梁莉莉好像有些紧张,怕我怪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和顾一航的事情。她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小声说:“天蓝,你不要怪我,顾一航说......”

    “莉莉,我想天蓝会祝福我们的。”顾一航打断了梁莉莉的话。

    我看了顾一航一眼,忽然无线恶意的揣测,梁莉莉没有说完的话是不是“顾一航说,我们的事先不要让袁天蓝知道,你们是好朋友,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忽略了她”。就像他和我说的一样,一个聪明的借口,却可以让他游刃有余地游走在两个女生之间?

    我对梁莉莉说:“傻瓜,我怪你干嘛。”我对顾一航微笑,我说:“你猜对了,我会祝福的——当然前提是你要对梁莉莉好。”——对于十七岁的我们来说,幸福实在遥远,不如说眼前的善待来得更为现实。

    顾一航好像有些吃惊我的坦然和大度,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又语气不善地说:“那是当然,不用你费心。”我猜他大约是以为我是因为许晗森才不难过他的离开。

    我和他们告别,然后又回过头去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曾经比我还像假小子的梁莉莉向所有恋爱中的女生那样依偎在顾一航身边,抬头和他说话时总是挂着甜美的笑容,举手投足都好像在告诉所有人“我是一个陷入热恋的女人”。而顾一航的背影则始终挺直,眼神正视前方。显然,这是一个不会为了身边的女生而改变方向的男生。

    我不知道梁莉莉和顾一航走在一起,是我的悲剧还是梁莉莉的悲剧。

    那天黄昏,我还在街上遇到了另一个熟人——许晗森。他好像刚从台球室出来,被一个长发的女生纠缠住。然后有一群男生围了过去。

    我怕许晗森出事,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许晗森和他们一群人进了一条死胡同。我绕到胡同另一边,顺着附近居民堆积在墙边的杂物爬了上去,趴在墙头偷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对话。

    好像是许晗森书以后不想和他们玩了,那个女生却不依。她问许晗森:“你当我是什么人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许晗森笑笑说:“我根本呼都没呼你,是你自己跑过来的。”

    我差点笑出声,可是因为这句话,许晗森和那伙人打了起来。虽然我早就知道许晗森身手敏捷,打架技术高超。可是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我怕他吃亏,偷偷拨了110.在巷子口远远看到警车过来时就大喊着:“警察来了警察来了!”一群人立刻作鸟兽散。我乘着混乱冲过去拉起许晗森就跑。

    我们跑了好几条街才敢停下来喘口气。许晗森瘫坐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气。我的心脏因为剧烈运动好像要爆炸一样。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然后我们两个互相看着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喘。

    许晗森说:“袁天蓝,你来得也太及时了吧。你是不是在偷偷跟踪我啊。”我说:“是啊是啊,我暗恋你,所以跟踪你呢!”

    我本来是开玩笑的,可是说完之后气氛突然变得有点怪怪的,好像我刚才是在告白似的。许晗森看着我,眼神温柔得黄昏的夕阳一样,柔软得让我差点溺死在里面。

    “我......我......”我想说我是开玩笑的,可是一看到许晗森“我就知道你暗恋我,我真高兴”的表情,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许晗森的初恋发生在初二,对方是一个清纯可爱的女生,但很勇敢,主动向他告白。虽然那时候年纪尚小,可是许晗森很珍惜那个女生,宠她爱她。第一次拉手后激动的三天没洗手,第一次接吻后女生怯怯地问他会不会怀孕时,他发誓要一辈子待她好。

    他们一直恋爱到初三毕业。初三那年的暑假,真相忽然血淋淋地袒露在陷入热恋的许晗森面前——他所珍惜和爱护的女生原来有一张他根本就不知道的脸孔。在和他在一起之前就和很多男生有过暧昧。一起喝酒,搂抱,亲吻,拍艳照......一个十六岁女生可以做和不可以做的事情,她全部都做过。可是在他面前却表现得那么纯洁无邪......当有陌生男生大声笑那个女生是“公交车”时,许晗森冲动地扑上去狠揍那个男生,可是那个男生却拿出很多证据让他无言......

    许晗森的初恋就这样夭折了,而他对女生的信任也几乎被消磨光。他打架,和主动贴上他的那些女生逢场作戏......

    那天的最后,许晗森在一棵洁白的花树下抱住我说:“袁天蓝,永远不要背叛我。”

    我在他怀里安静地点点头,然后抱紧许晗森。我想我那时的心情,应该可以称之为“心疼”。而那时的我还不懂,当你开始心疼一个人的时候,往往离爱不遥远了。

    自从梁莉莉和顾一航在一起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我一起吃喝玩乐,招摇过市了。偶尔会在学校里遇见,她从一个风一样的女子,变成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女生。留披肩长发,穿干净笔挺的校服,微笑的弧度甜美而安静。

    见面的时候她对我点点头,我也对她点点头,然后再找不出其他的话来。

    高三下半学期的时候,梁莉莉忽然传纸条给我,让我放学后去天台,她有事找我。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夕阳如火的黄昏,她在天台上哭得整个人都好像要破裂开来的样子。她说:“天蓝怎么办?我怀孕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孕这两个字,对于那时候的袁天蓝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孩子毫无疑问是顾一航的。我问她顾一航知道么?梁莉莉哭得话都说不完整:“我......我不敢告诉他......其实,我们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他说他要考清华......天蓝,我好怕好怕......”

    我安抚梁莉莉安抚了很长时间,擦干她的眼泪,然后带她去打电话。我们两个挤在小小的电话亭里,我按着梁莉莉给的号码给顾一航打电话。

    顾一航听到我的声音时似乎还是笑着的,可是听到我说“梁莉莉怀孕了,我觉得应该怎么办”时,他沉默了。

    我等了他很久他都不出声,有点急了,说:“你倒是说话啊!”

    “不一定是我的。”我看不到电话那头顾一航的表情,可是他说的这句话让我恨不得当场撕碎他。梁莉莉就在我的身边,自然也听到了顾一航的话,眼眶立刻就红了。

    “禽兽......”

    我还没开骂,顾一航那边已经收了线。“想不到他是这种人!”我气得想发飙,却无处可发。梁莉莉抱着我哭了很长时间,只是不停地说同一句话:“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办呢?”

    我和梁莉莉约好考完三模就陪她去把孩子拿掉,而体检安排在四模之后。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谁知道呢。三模还没考,有一天老师却突然通知说,因为什么什么安排和调动,体检提前到明天。

    梁莉莉慌张地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叫她放松,明天伺机而动。

    其实其他项目都不要紧,就是有一项尿检,可能会检查是否怀孕。到了检查地之后,我发现体检没有想象中那么严格,顿时松了口气。我对梁莉莉说:“等下我们在厕所门口见......”

    我检查的速度比梁莉莉慢了一点,到厕所门口的时候她哭丧着脸。因为排队的人多,一个管理秩序的医务人员不停地催促着......

    乘排队的空档,我轻声对梁莉莉说:“你别急......等一下你把你的倒掉,到我的一半到你的杯子里......”

    我出来后就把杯子给了梁莉莉,我们班的体育委员催促着排队回学校了,因为下午还有测验。我跑过去之前抱了一下梁莉莉,在她耳边说:“一定会没事的。”她也像卸下了重负一般。

    那天晚上放学后,我就陪梁莉莉去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当然不能去大医院,是从报纸上看到的一家小诊所,七拐八拐的。隔着一张脏得看不出原先颜色的帘子,梁莉莉的哭叫声一声一声穿透我的耳膜。

    我坐在蓝色的塑料凳上只觉得浑身发冷。我以后决不让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我有一天上手术台,那一定是将新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而不是去扼杀他。

    那天晚上,我送梁莉莉回家后又独自回家。没有月亮,天空好黑。我走在窄窄的陌生的街头,心里一片孤寂......

    高三下半学期,我和许晗森的位置就调开了。不过我们还是常在一起做作业,分享喜欢的歌曲。可是陪梁莉莉做完手术之后,我有很久没有和许晗森说话了。

    那天我正在做作业,许晗森坐在我前面同学的位置上,趴着我的课桌问我最近怎么不找他玩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冷着一张脸,说:“我最近很忙。”

    这时候刚好有同学传口信说老师让我去办公室,我没和许晗森说话就匆匆往办公室跑。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一场噩梦。

    体检结果,我当然很健康,可是却被查出早孕......我说不可能,班主任一把就把体检表丢在了我的脸上,一脸鄙夷的神情,说:“明天叫你爸妈来。”

    我去找梁莉莉,她躲着不见我。我在女厕所里堵到她,问她怎么回事。

    她起先不说话,后来哭起来,她说:“天蓝我对不起你,那天太匆忙了,我根本来不及......所以就换了我们两人杯子上的标签......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你说了我就完了......”

    我冷笑:“你要完了,那么我呢?我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啊?啊?你告诉我啊?”后面那几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如果不是梁丽丽......如果不是梁丽丽......我抬起头,深呼吸,然后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珠顺着我的脸颊滑落下来。

    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可能是经过办公室的学生,也可能是老师和老师在八卦的时候被人听闻。仿佛只是在一瞬间,几乎全校都知晓我袁天蓝高考前怀孕的事情。

    许晗森来问我的时候还是微笑的,他说:“搞笑了,他们说你检查出来怀孕了?搞错了吧。”

    我没有说话。

    许晗森继续说:“肯定是把别人的当做是你的吧,袁天蓝你怎么也不去说说啊。这种错误也太可笑了吧。”

    我还是没有说话。

    许晗森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看着我说:“袁天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只要是你说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一次,我终于缓缓抬起头,看着许晗森的眼睛说:“是真的,许晗森,我很脏。”

    许晗森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我看到他的双手没有意识地紧握起来,眼眶在瞬间爆红。他压低嗓门说:“袁天蓝,你跟我说,你刚才是在和我开玩笑。”

    我闭紧嘴巴,只是绝望地看着许晗森,不说一个字。

    许晗森终于还是失望了,转身离去。他离开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零落的心上一样。在许晗森看不到的身后,我终于难过得泪如雨下。

    之后的事我都想是在梦游一样,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所有人都逼问那个男生是谁,我就是不肯吐一个字。而我父母要求的重新检查一次也被我以“没必要,孩子已经打掉了”的借口给拒绝了。

    再然后是转学籍——原先的学校是不能呆了,只能去一所三流高中借考——高考,毕业,大学......

    我稀里糊涂就走过了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口。

    高考考得不好不坏,进了一所本县里的二流大学读一个热门专业,在一座全新的城市。

    梁莉莉后来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说谢谢我最终没有出卖她。她说她现在很幸福,又和顾一航在一起了,而她的幸福,是我给予她的。

    我说不用谢我,其实也不是我愿意的。梁莉莉在电话里哭了起来,而我如今听到哭声就心烦,咔嚓一声挂上了电话。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伟大。我的意思是,那时候没有把梁莉莉供出来,把所有真相公诸于众并不只是为了维护梁莉莉,更因为——我想让许晗森对我绝望。而让受过伤害的许晗森绝望的最好方法,无疑就是我的“不纯洁”。

    我也确实是“不纯洁”了,在那个我送梁莉莉回家后的夜晚,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在那个窄窄的陌生的街头,我被突然出现的三个凶恶的醉汉打晕,拖至附近的公共厕所......我已经不太想得起那些事情的具体细节了,只记得自己醒来后躺在潮湿阴冷的水泥地上,周围臭气熏天,衣服被扯开了,而身体疼痛难忍......我懂的不是很多,但足够让我自己知道被侵犯了......

    身上的污泥可以洗去,臭气会散去,可是心理上的伤痕却永永远远无法抹平了。而最糟糕的是,每次看到许晗森,我的痛苦就加倍向我袭来。

    我总是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没有......或许我和许晗森之间会发生些什么吧。虽然我大大咧咧又少根筋,可是许晗森看向我是越来越柔软的眼神,我想我是懂的......越留恋便越痛苦,将来或许连许晗森都会像我这样痛苦,还不如顺水推舟,应承下来,还能保护梁莉莉......

    我想许晗森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纯洁聪慧的女生与他匹配,而我也将独自一人好好地过下去。

    时间在不经意间就那么淙淙溜走了。我在新的城市努力忘记旧日的伤痛,说服自己那不是我的错误,然后乐观坚强得过每一个新日子。只是我无法接受男生,排斥爱情,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走出这个困住我的小小世界吧,总有一天,我会遇到那个可以接受我伤痕的男子吧——只是多么遗憾,那个男子不叫许晗森。

    2009年的最后一天,我披着厚毛毯缩在椅子上逛论坛,点开一个人气超高的告白帖,楼主号召大家给昔日或者现在的恋人或者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的人说一句话。

    我一页一页看了下来,其中有一楼的留言,让我的目光停留了很久,那个叫HANSEN的网友在留言里说:你曾经说最喜欢我的泪痣,看起来很妩媚很温柔的样子。你走之后我就把它去点掉了。可是有一天照镜子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陌生,忽然就很想那颗原本长在我右眼角下的褐色泪痣......还有,你。

    袁天蓝,不管你是不是我所认为或者其他人所认为的那种人,我发现我都还是爱着你。

    袁天蓝,我依然,深深深深地爱着你。始终,不渝。

    我瞪着电脑屏幕,在2010年的新年倒数声中,突然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击中。而那种心情,柔软得让人想大哭。

    手机铃声几乎在倒数结束的同时响起,我洗了洗鼻涕,泪眼婆娑地打开短信,看到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的祝福:把伤痕留在2009吧,2010年,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PS:我想你不知道我是谁,袁天蓝。我是许晗森。这一次你不要拒绝我了,不然我会很惨的。

    我抱着手机笑了,又哭了,然后又笑了,像个认真的学生一样一下一下按着手机,给那个叫许晗森的白痴少年回短信。而窗外的烟火,早已经盛开到茶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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